夜不语诡秘档案 201 镜仙

引子一
  亲爱的,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干什么都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我好想你,我不能没有你。
  我一个人睡不着。害怕一个人待着,害怕一个人胡思乱想,越想越怕,亲爱的,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回你的。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在晚上孤零零的,一个人的黑夜,好冷,好冰冷,冷得我瑟瑟发抖。
  我想抱你。
  我受不了自己,我会胡思乱想,黑夜会把我吞噬掉的。求求你,亲爱的,求你回来,晚上陪着我就好。我的心理状态承受不了这么多,我会死的,别丢下我一个人。
  一个人走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没有你,我怎么办?我究竟能怎么办?
  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家人,真的,我不可以再失去你。
  我快呼吸不了了!亲爱的,你现在在哪?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了你?好想你快点回来,哪怕我们过再苦的日子,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可以。
  我只不过想好好有个家,安稳地过下半辈子,没有奢求什么。我不要做什么女强人,我当不了,做不了。
  我只想乖乖地待在你身边当你的女人,可以唱歌给你听,可以和你闹。但是现在,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你告诉我,我怎么办?
  有哪个女人可以受得了像我这样,竟然毫无预兆的失去了最深爱的人,我会崩溃的。
  我会想念那瓶没有将我毒死的安眠药,我会想念我和你分开的那个晚上,那个差点死去的感觉,只有那样才是最好的,只有那样我才不难过。
  我不断的在自杀,但是每一次,我都死不了。
  一直都记得,都记得那天我穿着白裙子,看着最爱的你冰冷的躺在停尸房中,看着最爱的人的影子慢慢从脑子飘出去,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那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睡得那么安稳,甜美的一觉,连梦也不做。
  亲爱的,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是我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我梦见了你抱着我,我就躺在你的臂弯里,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对方。
  你在看我,你黝黑的眸子像在骂我,骂我是傻瓜,我还不应该死掉。
  我知道,确实不可以死。我必须要撑住,我要照顾父母,照顾你的父母……可是我好难受,你不在身边,叫我怎么呼吸?我不想呼吸了。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如果真的有神,求求你们,什么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最爱的人。
  我的一切都可以不要的,我只要我的他。
  老天,你们这么玩我,不如干脆让我死,至少没那么难受!
  亲爱的,你走了以后,我脑中一直浮现你死的那一刹那的样子,你不在了,没有了,离开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连你都不在了,以后的人生,谁帮我撑下去?!
  亲爱的,我想见你,见见你就好,知道你在阴间还快乐就好。我不会让你有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你是我的,没有人有资格伤害你,害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只要你能安息,我会乖乖的,我什么都不要了,谁害你的,我会让他们试试什么是生不如死。凭什么只有我难过?!我要让他们陪着我一起难过。
  无所谓了,什么都不重要。如果我撑不下去,死也会拖几十几百几千个人陪葬,为你陪葬。你知道,我做得到,一定做得到。
  今天我帮你烧过香了,对不起,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做出什么事都不想管了。
  我是一个祸害。
  就让我这个祸害变得更丑陋吧。
  对不起,亲爱的,等等我。
  我就来了!

引子二
  “死吧,人生有太多无奈了。你还想活下去吗?对你而言,生还有任何意义吗?”
  “其实,死人的世界并没有那么恐怖。”
  “其实,只需要闭上眼睛,往前轻轻一跳。”
  “死,其实根本没什么。”
  “往前边跳一下,就会解脱了。”
  “跳吧……”
  镜子里的脸在扭曲,越来越扭曲。
  女孩惊恐的睁大眼睛,她的视线无法从镜子中移开。
  终于,视线开始模糊了,模糊的视线里,她甚至产生了错觉。
  她居然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完全不认识的,极为恐怖的脸。
  那张脸抬起头,鱼肚白般的瞳孔没有眸子,正死死的盯着她看。
  然后,那张脸,笑了!
  有人说郊游是件很有意义的活动,特别对平时都很忙碌的死高中生而言。
  但是死高中生毕竟是死高中生,他们大多生活在蜜罐里,过着和社会脱节以及半脱节的幸福生活,可以说,他们是一种特殊人类,是人生初期的演化形态。
  当然,他们的唯一工作就是念书,然后再念书。
  考上了大学后,继续念书,然后奔入社会的大浪潮中,开始从蛹化为蝴蝶,虽然那些蝴蝶有美有丑,甚至有些一变成蝴蝶就没飞起来,不太适应环境而跌倒在地上摔死掉。
  但是大多数蝴蝶还是飞上了不太湛蓝的天空,成为建筑起社会的一分子。
  所以,为了不让蛹没羽化前夭折掉,学校这种产业工具便会以放松的名义顺便聚财,将蛹拉出去一年晒一次太阳,补充钙质。
  而如同监狱里放风一般的郊游活动,往往是春天,所以又称春游。
  春天太阳不大,懒洋洋的,风和日丽,催人睡觉,绝对是能够补充钙质,又晒不死人的恶毒季节。
  在这个季节,学校居然大发慈悲的批准,甚至为高三正要大学冲刺的那批基本上快要死掉的学生,准备了一项郊游活动——阴阳岭一日游。
  说到阴阳岭,就一定要说说它的特殊地理位置。因为这个故事的开端,便是从这里开始。
  阴阳岭是烟霞山白沙岗上一个大垭口,在海拔三千余米的日月坪和红石尖之间。白沙岗呈南北走向,横卧在西岭雪山大雪塘东侧。
  晴天,站在阴阳岭上,往西可望见纯白的冰雪世界,令你觉得大雪塘是金玉铸成的偌大宝鼎,抑或是鸿蒙仙界的宫殿,金碧辉煌,举世无双。
  往东,由远及近,有个平原尽收眼底,近可饱览向你涌来的峰波嶂浪。
  特别是春天,通上阴阳岭的唯一一条道路——阴阳路,就会成为一道破开阴阳的线。
  两边都是千尺悬崖,但却是两种风景。左手边是一派春天的色泽,整个平原花团锦簇,彩蝶飞舞。但是右边却凉幽幽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尽是冰雪覆盖的世界,绵延数十里。
  据说是因为特殊的环境差才造成了这种季节景象差异,不过,当地人更相信一个传说——
  他们说,阴阳岭原本便是幽冥地府,左边是阳,右边代表阴,每到春天就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将地府的门打开。
  那时候冤魂会从阴气足的冰雪世界里窜出来,附在人类的身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而这个事件的一切,确实都要从这个阴阳岭,一个叫做尹晓彤的貌似极为普通的高三女生说起。
  一行人从阴阳路上走到阴阳岭中,很是赞叹了一番附近的美景。
  其实这种旅游胜地平时也多多少少和父母来过,但这次的意义比较特殊,毕竟是学校组织,而且能甩开繁忙的功课出来蹓跶,光这点就足够让人兴奋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高三生成群结伙的和自己的好朋友凑成一堆,组成了大大小小的集团,开始在地上的野餐巾摆上带来的午餐。
  就在这时,一声惊讶的尖叫突然响彻了山谷。
  “老师,山岭上似乎有个人。”
  惊声尖叫的女生惊恐的指着不远处的山崖,用力的扯着旁边带队老师的衣袖。
  “那个人,好像是晓彤!”
  带队老师抬起头一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只见有个女生翻出了护栏,双手张得直直的,仿佛随时都会迎风从山崖上跳下去似的。
  而那女孩,确实就是三班的尹晓彤。
  “该死!怎么会碰到这种事!”带队老师骂了一声,急忙谨慎的一边向山崖靠近,一边示意附近的老师报警。
  “尹晓彤,你快给我回来!”
  他缓缓靠近,近了,很近了,就快要拉到了她的手。
  山风不断的呼啸着,吹得那女孩的长发在空中乱舞。
  女孩一动不动的站在栏杆外,望着近在咫尺的悬崖,突然猛地转过头,望着自己的老师,漆黑的眸子扫过身后的同学,缓缓的一笑。
  那张清秀的脸配上甜甜的笑容,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诡异。
  尹晓彤越笑越灿烂,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风的阻力一般,身体就那么直直的向前一倾斜,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第一章 尸臭
  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小国的人到中国来,进贡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金人,把皇帝高兴坏了。可是这小国的人不厚道,同时出一道题目:这三个金人哪个最有价值?
  皇帝想了许多办法,请来珠宝匠检查,秤重量,看做工,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判断呢?使者还等着回去汇报呢。泱泱大国,不会连这个小事都不懂吧?太丢脸了。
  最后,有一位退位的老大臣说他有办法。
  皇帝将使者请到大殿,老臣胸有成竹地拿着三根稻草,插入第一个金人的耳朵里,这稻草从另一边耳朵出来了;第二个金人的稻草从嘴巴里直接掉出来;而第三个金人,稻草进去后掉进了肚子,什么响动也没有。
  老臣说:第三个金人最有价值!
  使者默默无语,答案正确。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最有价值的人,不一定是最能说的人。老天给我们两只耳朵一个嘴巴,本来就是让我们多听少说的。善于倾听,才是成熟的人最基本的素质。
  人生甚或是我的人生,也正是如此。
  所谓的不可思议现象,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不可思议,只是出现的机率稀少到科学暂时无法解释而已。
  人类是一种习惯性的生物,当习惯了一种经常性的自然状况时,就会下意识的将大脑中没有形成惯性经验的现象称为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灵异。
  又或是,鬼……
  你好,我是夜不语,一个不太走运,经常会遇到那种不是经常性发生的自然现象的男子。或许,你曾经听说过关于我的故事,又或者,你看过我所写的书,但,我要告诉你,我记载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论你是不是相信。
  我是个无神论者,不论遇到多么诡异的事件,都会坚定的去找科学依据。虽然许多时候都难以将自己的经历和现今的科学理论对应,但确确实实,许多现象都能解释,需要的只是大量的时间而已。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加拿大,在老男人杨俊飞的侦探社里打工,并在老爸的压迫下,考取了德国基尔大学就读自然科学,期间发生了许多更加怪异的事情,那些事件我会在今后一一的记载,不过那也算是后话了。
  而现在,不久以前,侦探社接到一桩特殊的委托。我的无良老板杨俊飞毫不犹豫的就将我派遣回国。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那张趾高气扬的丑恶嘴脸。
  “这是你们的校服和名牌,书籍等下会有人送过去。你们的课室在高三三班,高老师会带你们过去。要到考前冲刺了,希望你俩快点适应这个学校。”教导主任站在我俩跟前,心不在焉,敷衍的又勉励了几句,然后摆摆手示意我俩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将会成为我们班导的,姓高的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外,是个和蔼的小老头,不高,头顶有点秃,看起来貌似很好相处的感觉。
  “怎么,以后你俩就是我的学生了,有什么要求可以尽量对我提出来。”高老头笑呵呵的道。
  我郁闷的笑着,瞪了正站在我身旁,旁若无人的到处打量着四周的女孩一眼。
  女孩假装没看见,依旧扯着脑袋乱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俩从小就在国外,现在恐怕不太习惯国内的生活了吧?”高老头客气的问。
  我客气的回答:“不会,我们的父母都是热爱故土的人,从小就教育过我们故乡的习惯、文化和语言。相信我俩很快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的。”
  “加拿大的教育体系和国内很不一样,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赶上其他同学的进度。”小老头似乎在为我们忧虑。
  “我想应该可以赶上。我们来之前看过高三的教材,并不会有太大问题。”我滴水不漏的回答,总之,还是装得普通一点好。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究竟在干什么?很郁闷,说来话长了。总而言之,我这个好不容易才高中毕业,读了大学的倒霉有为青年,社会的前途公民,又回到了高中,和我一起来的女生,也是侦探社的同仁,名叫林芷颜,据说很有来历。
  不过关于她的来历,她从来没说,我也从来没问。只是知道她虽然长着一副天使般美丽清纯的脸孔,但是性格却烂得和她的老板有得比较。
  每个转学生的转学程序都一样,枯燥的要命。班导上台啰嗦一堆,然后转学生上台继续啰嗦。然后见缝插针的被扔到空闲的座位上。结束,上课。
  我和林芷颜被分配到后边的两个位置,刚好坐在一起。她依旧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打量四周,丝毫没有发现四周男生如狼似虎的目光。
  高三男生情窦已开,审美能力是十分强悍的。而美女这种东西,刚好又是老少咸宜,只要是雄性生物都会欣赏的新奇玩意儿。
  所以,那群死高三雄性的目光,渐渐从绝美少女身上移到了我的脸上,那种敌视目光强烈到似乎足以用空气来承载传播的酸味,也确实足够我喝上一壶了。
  我的嘴角微微泛出笑容,手上装作认真的做笔记,脑子里却恶毒的想起了某个恶毒的人,用恶毒的语气对我说过的一番话。他说,某个恶毒女性的年龄绝对是个秘密,不要单看外表,据说,年轮上的数字,足以和她媲美了。
  也就是说,这位叫做林芷颜的清纯派美少女,足足应该有三十以上的年纪。不知道这些臭雄性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知道的人一定会被某恶毒女子毫不犹豫的灭口吧。
  春末的气候很适宜,不冷不热,是适合睡觉的最好季节。
  化学课刚好又非常枯燥,讲课的小老头的声音正好也极度的具有催眠效果,班上的同仁大多开始靠在桌子上睡起来。
  我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缓缓在课室中扫视,将这个教室中的所有人做了个归纳总结,顺便和记忆中的名字一一对照。
  高三三班,理科班级,一共有学生六十三名,其中女生二十九名,男生三十四名,很正常的比例。
  其实原本这个班级上,在几个礼拜前,还有六十五位学生的,其中自杀了一个,失踪了一个。而失踪的那名女生情形颇为蹊跷,有值得商榷的地方。虽然当地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但是找了快一个礼拜,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我用原子笔轻轻的敲击着手背,大脑还是回忆起一个礼拜前,杨俊飞那混蛋分派出的委托。
  那时候我正跟着导师做超自然现象的研究,原本就要抬着仪器去德国某个最出名、最凶恶的古堡测试电波字数时,那混蛋突然来了电话。因为合约的原因,我没办法拒绝,只好乘坐当晚的飞机去了加拿大。
  刚一到,杨俊飞就一脸兴奋的拿了一张委托报告递给我。
  “小夜,我们新开业务的第一份委托。嘿嘿,总算是开张了!”他笑得满脸灿烂。
  我皱着眉头一看,不禁苦笑。
  说起来,半年前这位顽皮无聊的中年男人,便在他自己的侦探社里开了一个特殊的部门“哇——不可思议现象Kill部”,部员只有我一个人。
  很郁闷的是,这项新业务半年了都一直无人问津,于是这家伙干脆把业务深化到网路上,专门弄了个网页,让人通过一连串繁琐的步骤进行跨区间委托。
  那家伙还得意洋洋的说这样委托步骤就简单明了很多了,也能很简单的了解到世界各地怪异事件的动向,一边揪出陆平这只大魔王出来。(关于陆平的事迹,请参看夜不语第一部。)我是不怎么看好的,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没想到才过没几天,就真有委托上门了。
  瞥了一眼手中的那叠资料,委托人竟然是个女孩子,高三生,中国籍,用了匿名。
  她的简介描述里提到,自己的学校最近发生了一系列古怪的事情,不断有人相继死去。所有人死得都莫名其妙,而且那些人之间,丝毫没有任何的关联。她害怕,下一个会轮到她。
  “恶作剧。”我只看了一眼就下了定义,然后将资料扔到一旁,抄起手机准备订回德国的机票。教授的试验比较令自己感兴趣一点,何况,还能加学分。
  杨俊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从哪里看得出来是恶作剧?”
  “太简单了。先撇开她暧昧不清的描述,既然所有死者之间都没有肯定的关联,那她凭什么认为下一个就会是她自己?”我不屑的道。
  “或许她心里有个判断,就因为这个判断,令她有了个导致那些人相继死亡的标准。但这个标准她说不出来,更有可能,是完全不能说吧。在彷徨的时候,她发现了我的侦探社,然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希望有谁能够去救她。”杨俊飞慢悠悠的说。
  “这些东西,无法苟同,要查你自己去查。”我坚定的摇头。
  “你看看后边的资料,全都是最近那所高中发生的怪异事件。”他毫不气馁的蛊惑我,“这些事每一个都很有趣,如果不是我手上还有个case一定要尽快完成的话,早自己去了,轮都轮不到你。”
  “请便,我可没那么多的兴趣。”
  说着,我条件反射的翻了翻资料,确实,那间学校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难以想像的怪事。有人突然的精神失常,趴在地上舔地面上的沙子;
  有些人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猛地掐住了前边同学的脖子,死都不放手,导致那女生至今都躺在医院里。
  那学校今年的自杀率以及学生失踪率也高得令人惊讶,因为意外死亡的有四人,自杀的五人,失踪的一人。一时间弄得那个城市人心惶惶,家长们纷纷在考虑自己孩子转学的事宜。
  不过,这些干我屁事。
  突然,有个人的名字映入了眼帘,我猛地一呆,然后眉头沉了下去。
  这女人,居然也在那所学校。究竟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猛地抬头,我顿了顿道:“这个案子我接手了,今晚就帮我订机票。”
  杨俊飞那混蛋明显对我这么轻易就妥协的行为十分诧异,愣了半晌才傻呆呆的道:“还有一件事。”
  “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有搭档了。是个美女哦。据说她有点仰慕你……”
  至于林芷颜是不是仰慕我,又或者完全只是杨俊飞那混蛋在瞎扯,至今还难以考证。
  至少就我的观察而言,这实际年龄和模样完全不符合的老女人,总是深深的隐藏着一副臭屁的恶毒性格,恐怕要她仰慕一个人,不比直接从地球将老男人一脚踢到月球上难多少。
  偷瞅了一眼旁边座位的老女人,只见她认真的看着老师上课,认真的用笔在纸上乱画,认真的将一个又一个的猪头画在化学老师的肖像上。
  仿佛发现了我的视线,她更起劲了,在纸上乱写一番,扯下来,揉成小团,然后砸到了我的脑门上。
  我捡起来展开一看,上书一行小字:有没有什么发现?
  不可能有。我写,然后报复的扔她脸上。
  她有点恼怒,写字,撕扯,揉团,扔。
  我展开:白痴,不知道就摇头。你以为纸团砸我柔嫩的小脸上就不痛了?你送我化妆品?
  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烂性格的女性!真不知道杨俊飞那家伙配了这种搭档给我,是不是出于报复的居心。
  白痴,我故意的。我再扔。
  林芷颜明显愤怒了,一整本化学书全向我丢了过来。还好我防着,闪得快,那本书直直的向后飞去,狠狠的砸在了斜后方储物柜的门上,薄皮铁门被打得凹进去,发出令人侧耳的巨大响动。
  这只女怪物,看她手纤细的像谁都可以折断似的,没想到力气那么大。那书要真的把我砸实了,下一分钟不被抬进保健室才怪。
  看着大惊小怪望过来的老师,以及正畅游在睡梦中被巨响惊醒的众人,还有被声音吓到的,原本清醒现在开始犯糊涂的同学,林芷颜不慌不忙轻轻地揉了揉手腕,脸上一红,温柔的朝四周扫了一眼,低下头,羞愧的轻声说道:“对不起,人家手滑了一下。”
  靠!究竟是怎样手滑才能滑到那种程度?而且这女人,作戏的水准还不是一般的高超,足够拿下一届的奥斯卡最佳装模作样奖了!
  教化学课的小老头一头冷汗,咳嗽了几声,用教鞭用力敲了敲黑板:“各位同学,看这里,看这里。林芷颜同学刚从加拿大转回来,各方面都不适应,把书拿滑是很正常的,不要大惊小怪。
  “过几天就要学测了,努力一点,将来要考不上好大学,就找不到好工作。没有好工作,肯定就不会有好家庭。家庭一不好,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你看我家老伴……”
  恐怕讲台上的那位仁兄就是从小没有好好读书,没有弄到个好大学混好文凭,所以老婆没娶好,家庭不和睦……都是肺腑之言啊。
  见四周同学都开始安静下来,继续自己的事情,林芷颜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一副下课后跟我去顶楼单挑的样子。
  化学课继续,春蝉在窗外的树上叫嚷个不停。果然是快要到夏天了,课室里都有一种高温将要来临的怪异臭味。
  那种臭味实在很令人恶心,估计是打扫的值日生最近偷闲躲懒,很多地方没有清理干净,垃圾都开始发酵了。特别是坐在课室的后边,味道非常浓烈,令人恶心。
  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臭气?林芷颜又一个纸团毫无预兆的砸了过来。
  有,很臭。像是什么发霉了。算是个正经八百的问题,可以回。
  觉不觉得这股味道有些奇怪,像是肉类发霉的臭。
  肉类发霉?我小心翼翼的透了一股气进鼻子里,然后皱起了眉头。果然,这股臭味十分异常,不像是普通垃圾发霉造成的。
  这股恶臭,意味深长。
  正想着,有个同学已经举手站了起来,“老师,好像有股很臭的味道。”
  化学小老头被人打断了飞散口沫的有前途工作,愤愤的道:“年轻人,就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臭,哪里臭!想当年我在乡下的时候,粪坑都挖过。那臭味要闻了,你们这些温室里的花朵才知道什么叫做臭……”
  顿了顿,他抬起头使劲嗅了嗅鼻子,立刻一副想要吐出来的模样,猛地跑下讲台,拉开窗户深深吸了几口气:“呼,不要说,还真臭。是哪个王八蛋把没有吃完的东西塞在教室里,都发霉了?”
  讲台下的同仁们一脸坦然,很有默契的同时摇头。
  “老师,臭味是从那里传来的。”我指了指身后的储物柜,刚才林芷颜的那记“化学书爆裂大飞劈”恐怕将门打出了一道小缝隙,让里边的味道有了发泄的突破口,散发了出来。
  “打开看看。”小老头发号施令。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
  这个储物柜原本是用来装拖把、扫帚等清洁用品的,但自从学校将用品位置统一在每层的最后一个空柜后,基本上就没有使用过了。门和柜子的关联部分稍微有些生锈,用力不大还不太容易打开。
  我用领口捂住鼻子遮挡臭气,用力将门向外一掀开。猛地,一股更强烈的臭味迎面袭来,里边的事物也随着这股恶臭露了出来。
  只听整个课室霎时安静的如同所有人都死掉了,就连呼吸声都遮罩了一般。我侧头向里一看,整个人都惊讶的呆了过去!
  储物柜里边,居然有一具尸体,一具早已经腐烂,甚至渗出黄水的尸体。
  这具尸体是女性,还穿着本校的校服,正蜷曲着身体,双手抱着膝盖,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她抬着头,眼皮已经腐烂得如同破布一般,悬吊在眼睛上。混浊的眼球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像是在恨恨的看着所有人,仇视的死死的盯着。

第二章 香尸(上)
  化学老师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也来不及研究生物体上的腐化反应,只是呆呆的张大嘴巴,手拿着教鞭,和所有人一起石化在教室里。
  熏天的臭气弥漫在整个教室,没有人感觉到,只是麻木的盯着那具尸体,许久才有些女生回过神来,撕心裂肺的开始尖叫。
  “芷颜同学,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我大喝一声,叫着身旁丝毫不觉得恶心,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的林芷颜。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干脆的拍了拍附近人的肩膀,柔柔的轻声细语道:“这位同学,把所有人带去走廊,顺便报警。快一点!”
  那位被她拍醒的人,条件反射的开始将所有人当鸭子赶,乱糟糟的,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好不容易才走了个干净。
  “你怎么看?”我瞥了她一眼。
  林芷颜淡淡道:“不像是他杀。”
  “但有人傻到在班上的储物柜里自杀吗?”我皱眉,仔细的打量起那具尸体。
  这是个女尸,这个学校每年都在更换校服的样式,所以造就了每个年级校服都不同的壮丽景观。托有恋衣癖校长的洪福,由校服判断,应该是本校的高三生。
  腐化程度已经很明显了,体液渗出的黄水积在密封的柜子底部,大约有几厘米。由于最近都异常的持续高温,足可见在现今季节的温度下,尸体应该已经放了大概一个礼拜左右。尸斑出现的很均匀,并没有死后被人移动过的迹象。
  这女孩临死的时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孔,只留下一双眼睛,但就是那双眼睛,令人感觉异常的恐怖,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某个位置,临死的时候都全神贯注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看?
  我捂住鼻子,用手上的笔将尸体的手掌拨开。
  顿时,我惊呆了。
  死者的脸部腐坏得特别严重。脸上有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看裂开的程度,应该是临死前用某种锐器刮出来的。
  林芷颜看得很仔细,看着她脸上无法言喻的痕迹,又抬起自己的手,聚精会神的看起来。许久才说道:“这些伤痕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应该是。所以才让人更难以理解。”我点了点头。
  这些痕迹,与其说是利器造成的,还不如说是指甲。不知为何,这女孩临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难以描述和想像的事情,令她做出如此疯狂的自残行为。
  用肉眼都能判断出伤痕的深度,即使腐化了一层,依然能想像到当时那种非人的痛楚。
  “搞不懂。”我苦笑一声,突然看到她的右手掌中有个晶亮的东西在反光。
  林芷颜显然也发现了,和我对视一眼,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保险套,用力套在手中,硬生生的将死者的手掰开。
  郁闷,再一次彻底的确定了她非一般的年龄。否则,有哪个正常普通的一般女性会随身带着保险套的?
  那反光的物体被女尸抓得很紧,由于腐化后肉质变得松散,那东西根本就已经陷入了手掌中。好不容易才从肉里将它挖出来。
  居然是一面小巧玲珑的化妆镜。
  我打量着她手中这面普通的镜子,许久也没有看出异常。但为什么,那女生就算死了都要紧紧的握着它?她死得那么蹊跷,这会不会是她留下的死亡遗言?难道她想透过这面镜子,向看到的人透漏某种讯息?
  “她死前,应该一直都在看着这面镜子。”林芷颜的语气很淡,但明显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看镜子干什么?那扇门关了以后,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当然也看不到镜子里映出的东西。难道,她在看镜子的时候,并没有关储藏柜的门?”
  我连忙检查起柜子,不一会儿便脸色铁青,语气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不对,那时候储藏柜肯定是关起来的。”
  “你真那么肯定?”她有些诧异。
  我将她拖过去,指着门与柜子的接缝处,气息急促的道:“你自己看看。门和柜子接触面都锈蚀了,而且连接它们的转轴也完全被锈死。看看地上脱落的锈斑,全都是刚才你打开柜子时弄下来的。”
  只见地上有一堆被氧化后的铁锈,黄黄的,似乎已经结了很久。
  顿了顿,我又说道:“注意看这些锈迹,应该是凝结很久了。恐怕这扇储物柜的门,至少有一、两年没有人开过。”
  “不可能!”林芷颜微微色变,吃惊道:“如果这门真的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过,那这个女孩究竟又是怎么进去的?看尸体的腐化成色,肯定不超过九天。”
  “这就是我最迷惑的地方……”用力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停止讨论。
  一向慢悠悠的员警,终于来了。
  和林芷颜在警局里录完口供,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当天下午学校放了假,我和她便一起回到了出租屋中。
  名义上,和这老女人是一同因为父母的工作问题,从加拿大转学到这个小镇的高三学生。而且在设定里,我们装扮成从小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邻居,因为父母实在很忙,长年累月不会回家,所以两家的父母让我俩住在一个屋檐下,由她照顾我的起居。
  当然,设定,完全只是设定而已……
  一进房门,林芷颜就在脚后跟上蹬了两下,将运动鞋踢到某个显眼的角落里,然后舒服的躺在了沙发上:“累死老娘了,装小女生果然不是一般的痛苦。”
  这个死老女性,明明一把年纪了,干嘛还偏偏长一副娃娃脸,恶心。
  “夜不语,煮饭。”她将沙发上的报纸抽出娱乐版,整个身体用力的舒展开。
  煮饭?这个陌生的名词显然让我有点发愣,我呆在门后,脱下的鞋子还傻呆呆的提在手里,然后就被这个名词给打击的直接石化了。
  见我完全没有反应,她才懒懒的抬头瞥了我一眼:“堂堂男子汉,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不会吧?”
  我老实巴交的摇头,“煮饭这种技能,在我生长的二十年至今,都以为是只有佣人才具备的技能。”
  她满脸的无法置信,“现在的年轻人,能力实在太差了,啧啧。”嘴巴尖酸刻薄的撇了撇,令人有种想要一拳捶过去的冲动。
  想到以后还是长期合作关系,我强忍住气,笑笑的道:“要不,我去煮也可以。不过,请随时做好食物中毒的心理准备。”
  “切,算了。老娘自己来。”她从沙发上坐起,挽起袖子。
  正当我满心欢喜的看她准备走进厨房的时候,这女人却拿起了旁边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肯德基吗?给我送两份三号套餐。对了,你们隔壁的披萨店外卖号码是多少?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不知道过去问啊,怎么对待客户的?顾客就是上帝懂不懂!”
  完全无语,这女人实在无敌了。搞了半天,她估计也是个根本不会作饭的人才。
  草草的吃了点速食,我便将临走前杨俊飞塞给我的调查资料拿出来,虽然这份资料在飞机上已经看过了好几次,但每一次看都觉得惊诧。
  这个学校在最近的两个月之间,确实发生过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有人上体育课的时候会发疯似的学着青蛙跳,一跳一跳的到跳远的地方,抓起那里的沙子一把一把的吃进嘴里,等体育老师来制止的时候,那学生却已经恢复了正常,惊诧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呕吐,沙子混杂着胃里还没有消化完的食物,吐了一地。
  而有人甚至在课堂上试图自杀,用美工刀在左手腕的脉搏上用力的划下去,刀口很深,血立刻流了出来。上课的老师吓得脸都发绿了,急忙送到医院抢救,还好送得及时,命是保住了,但严重贫血。
  这些事情数不胜数,弄得整个学校的师生人心惶惶的。要不是这附近好点的高中只有这一所,大部分家长都让自己的儿女转学了。但就算这样,有能力的人还是将儿子女儿转到了邻镇的学校去住校。
  所有发生事情的人涵盖很广,有交集的、没有交集的混杂在一起,但具体的必然联系一个都没有。
  不过,有一个现象却是唯一相同的,便是所有人事发后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们说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确实,有些人品学兼优,家庭和睦,也没有受到过同学的欺负,可以说生活过得十分暇逸,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
  “关于月龄镇高中的怪异现象,你有没有什么看法?”林芷颜恋恋不舍的将最后一口披萨咽下去,这才舔舔指尖,敷衍的问了一句。
  这老女人,每次饭量都惊人,真不知道她怎么保持现在的魔鬼身材。
  “完全没有头绪。按理说,一切问题的发生都应该有引子才对,但这个学校似乎毫无征兆的就有怪异的事情冒出来,根本无法理喻。”我托着脑袋冥思苦想。
  “无法理喻也好,无法解释也罢,总之先把整个学校调查一番再说。”
  她毫不在意的又舒服的躺回了沙发上。
  “我说芷颜,你以前接触过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吗?”我抬头问。
  这女人,用拳头威胁我称呼她匿称。叫林芷颜不行,叫芷颜姐姐会有拳头突然飞向我的脑袋;叫阿姨,想都不要想,绝对会被毫不犹豫的凌迟处死。
  不过每次这匿称都让我叫得怪怪的,自己都觉得够恶心。
  “完全没有,不过据老板说很有趣。我对有趣的东西一向都颇感兴趣。老板说跟着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看你做事就好了。绝对不虚此行。”
  她无所谓的摆摆手。
  搞了半天,老男人派了她来是准备让她休假的。等回去我非宰了他不可!
  “不过,这个事件倒是真的有些勾起我的兴趣了。”林芷颜猛地坐起身来,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听说,你从小就能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汗,这个听说究竟是听谁说?说得我像个另类磁铁似的。
  我当然斩钉截铁的摇头:“根本没有,我的人生正常得很。”下意识的,脑中的安全警钟在疯狂的敲出巨响。
  千万不要让这女人对自己感兴趣,否则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说不定哪天晚上,这疯子会拿了手术刀,趁我睡觉时把我给解剖了,看我的构造和一般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嘻嘻,怕什么,老娘又不会把你给吃了。”她笑得花枝乱颤,放开我的下巴:“不要狡辩,我可是看过你的所有资料。你的人生非常有趣喔!”
  该死的杨俊飞,这家伙好死不死的一个人折磨我还不够,还找个长着娃娃脸的疯女人一起来拿我娱乐。
  我干笑了两声,申明道:“不是我吸引奇怪的东西,而是总会恰逢期会的遇到一些怪异莫名的事件。或许,是老天给我的锻炼吧。恐怕,以后我会是个大人物!”
  “有可能,前提条件是,如果你能活到那天的话。”这娃娃脸的老女人呵呵的嘲笑着,真是恶俗的个性。
  “算了,不提这个了。既然大家都没有头绪,不如陪我去找一个人。”
  我摆摆手说道。
  “哦,去找谁?”
  “一个比我们老板还老、还有个性的老男人!”
  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某人在屋檐下躲雨,看见观音正撑伞走过。
  这人说:“观音菩萨,普度一下众生吧,带我一段如何?”
  观音说:“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度。”
  这人立刻跳出檐下,站在雨中:“现在我也在雨中了,该度我了吧?”
  观音说:“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雨淋,因为无伞。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伞度我。你要想度,不必找我,请自找伞去!”说完便走了。
  第二天,这人遇到了难事,便去寺庙里求观音。走进庙里,才发现观音像前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个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这人问:“你是观音吗?”
  那人答道:“我正是观音。”
  这人又问:“那你为何还拜自己?”
  观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我搞不清楚那位经常将“成功者自救”这句话叼在嘴边的那家伙,究竟在学校干嘛,但当我们找到他时,这个比杨俊飞还老、还有个性的老男人,正在学校的操场里拿着某种东西偷偷摸摸的比比画画。
  我带着林芷颜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谁知道这个老男人完全沉醉在自己的行动里,目不转睛的绕着操场转。实在有点不耐烦了,我这才几步上去,拍了拍前边那位仁兄的肩膀。
  他吓了一大跳,反射性的将手里的仪器塞进兜里,这才带着笑脸转头,解释道:“这个操场很有点意思,最近伤了几个学生,我来看看是不是坡度有问题……”
  视线刚一接触到我的脸孔,明显,他的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指着我好半天,这才结结巴巴的道:“小夜?你,你这浑小子怎么在这里?”
  “二伯父,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二伯父是个国际知名的考古学家,一向都很忙,而且生性古怪,从来都只对考古方面的东西有兴趣,这次居然会甩开自己手上的研究跑来这里冒充历史老师,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二伯父干咳几声:“我在这里很正常,有个朋友在这里当历史老师,刚好他病了,就让我来帮他代几天课。你知道,我一向都是个热心人。”
  热心人?这个词语用在他身上怎么听都让人别扭,这老年人一直都是个只顾自己的主,这辈子也没见他热心过,任性给人添麻烦的事情倒是时有发生就是了。
  说起来,这恐怕是夜家人的特有风格。
  我嘿嘿的笑着:“热心人,听说你最近在陕西。政府有意将合葬着武则天和李治的乾陵挖掘开发出来,不是派你这个热心人去勘探吗?不要说最近你突然变了个性,突然觉得朋友比考古重要了。”
  “还别说,我最近就真的觉得朋友重要了。”他挠了挠自己古稀的头发,一副欠扁的样子,“唉,人老了,没什么搞头了,还是下放给年轻人,让他们多锻炼锻炼。”
  二伯父又瞥了我身旁的林芷颜一眼:“怎么,你的新女朋友?最近喜欢上成熟女性了?”
  靠,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二伯父一眼就能看出这老女人的真实年龄。
  不愧是考了一辈子古的人,眼睛毒,能够去伪存真。
  “我搭档。不要给我转移话题。”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将这位老年人藏在衣服里的仪器抢了过来。
  这一看就让自己啧啧称奇,居然是个高档货色,微型地层扫描器。这东西据说前段时间才开发出来,国际上能流通的绝对不超过十台,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弄了一台回来。好东西,毫不犹豫的没收!
  “微型地层扫描器,嘿嘿,还说你在帮人代课。代课需要用到这种昂贵的仪器?二伯父,咱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跟前不说瞎话,这东西是用来扫描地底下的物体用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丝毫不理会他的苦脸,将仪器揣进怀里慢悠悠的说道:“这东西据说可以呈辐射射出一道人类肉眼无法看到的,能够穿透地层的光束。最深能够达到一百米,遇到障碍便返回,机器接收到反弹回来的光谱,会还原成地底物体的原本样子,很实用的东西。这么实用的东西,如果真的只是拿来代课,太暴殄天物了,还不如送给我。”
  “魔鬼!”二伯父恨恨的看了我一眼:“行,我告诉你,不过这件事你不准插手。”
  搞定。我满足的急忙点头。
  二伯父叹了口气:“这件事,要从许多年前说起。大概是六年前的三月二十三日,这个小镇的某个建设工地,在挖掘地基到三、四米深的时候,工人们忽然发现,土里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还没等人们看个究竟,挖掘机的铁臂就被挡住了!
  “工人们扒开浮土,一块红漆木板隐约呈现在人们眼前,难道,挡住挖掘机铁臂的东西就是它?什么样的木板能够具有如此硬度?有人猜测,这很可能不是一块普通的木板,而是一口棺材!
  “猜测很快得到证实,一个多小时后,一口厚重的棺材终于完全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急不可待的人们想立即打开棺材看个究竟,然而,这口棺材无论从坚固程度到密封程度都让他们始料未及,可这,也更加激起了人们的好奇!棺材里究竟埋葬着何等人物?重重保护之中,又裹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几个胆子大的工人想尽办法想撬开棺盖,但只是徒劳,最后他们不得不再次借助挖掘机的铁臂,才最终将棺盖打开!
  “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在场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棺材里躺着的,居然是一个身着清代服装的美貌女尸!这具女尸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便是她漂亮得就像睡着了一样,脸色比较鲜亮,和真人的皮肤颜色特别相同。
  “如果这真是一具清代的女尸,那么她至少已在地下埋葬了上百年,而一具百年的尸体,不但没有腐烂,反而有着活人一般鲜亮的容颜,这难道是真的吗?
  “不久,当地的文物保护部门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然而,当工作人员赶到现场时,眼前已是一片狼藉。
  “因为,当工人们打开棺椁,墓主人的美丽容颜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小,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棺木中的大量随葬品!
  “这个女尸身上戴了很多的金银首饰,有个人反应过来,伸手就拿了,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哄抢,女尸的衣服、帽子、头发也被拽散掉了!文物部门到的时候,只看到她的服装还是半穿半扬的,其余的都撕得七零八落了。
  “女尸出土的地方原本是一片建筑拆迁后的工地,根本没有墓碑可寻,此时,随葬品又被哄抢一空,只能透过尸体所穿的服装判断,这是一具清代的女尸。
  “可是,从一六四四年清王朝建立到一九一一年灭亡,前后跨越二百六十八年时间,女尸又是什么时间被埋葬的呢?人们只能大致判定,这具女尸在地下的埋藏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三百六十年,最短也要在近百年的时间。
  “要让一具埋在地下的尸体历经百年而不腐,即便是在今天也非易事,何况科技并不发达的清朝?而她的尸体之所以能被煞费苦心地保存下来,说明这个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然而,当六年后,我得到消息终于得见了女尸的庐山真面目时,却无论如何难以相信,那就是传说中的美貌女尸。”
  “那具女尸怎么了?难道因为接触了空气……”我听得兴趣也开始茂盛了。
  “不错。女尸挖出来的时候,这个学校的一个历史老师也在场。这件事也是因为他的一封信我才知道的。
  “可惜那封信迟了六年。那位历史老师对女尸的描述,与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基本一致。这个躺在棺木中的女子身高在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身材修长、匀称,四肢的关节均能活动。
  “女尸的皮肤细腻而有弹性,没有一点腐烂或脱水的迹象,虽然失去血色,却白皙得如同刚刚入葬一般。最让人惊诧的是,她唇上的胭脂和精心晕染的红指甲,居然也都保持着完好的色泽!”
  二伯父惋惜的道:“这个女子由于长时间毫无保护地暴露在空气中,尸体的状态迅速发生着变化,原本脸色比较鲜亮,但挖出来大概等了有二十多分钟,半个小时以后,脸色就开始慢慢变暗,皮肤的弹性也逐渐不如以前,好像在萎缩,颜色也差了许多。等我六年后看到时,尸体已经发霉,变成了一具普通的干尸。”
  “肌肤有弹性、关节能活动,显然,这明显是一具湿尸。”我托着下巴道。
  “湿尸?那是什么东西?”林芷颜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不耻下问。
  我不耐烦的解释道:“所谓的湿尸,是指在埋葬相当长一段时间后,依然能够保有一定水分而不腐烂的尸体,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我国的马王堆女尸。”
  “凶巴巴的。”林芷颜委屈的嘟着嘴偏过头,又开始装嫩了。
  二伯父和我完全将她忽略掉。他显然对这具湿尸有过研究,而且大感兴趣才决定了放弃乾陵的开发工作。只是,究竟这具尸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能让这个老疯子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冒充历史教师,暗中查探呢?
  “二伯父,这具女尸的来历,你有考证过吗?”我决定打擦边球。
  “这几年陆续追回了一些陪葬品。不过,只能大概的判断出一点。”
  二伯父的神色有些黯然:“女子所穿的服装,首先就让我对她的身分产生了巨大的疑问,因为这些衣服不仅做工精美、用料考究,更重要的是它们有的织有封建社会只有皇家才可使用的龙凤纹样,而有的则缝有只有一品武官才可佩戴的麒麟补子。”
  我愣了愣。
  清朝,在一个女人不许做官的封建社会,这具女尸居然能穿着带有麒麟补子的服装下葬,并且服装织物的纹样中还带有大量的龙、凤这些象征着皇权的图案,况且死后尸体能被保存得如此完好,显然必非寻常百姓。
  这种种迹象足以说明,女子生前地位显赫,身分非同一般!
  “奇怪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当地的史料却对她毫无记载,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我有些疑惑。
  “不错,最头痛的就是这点。被追回的随葬品是几件纯金首饰,其中包括两根金簪、一个帽花、一只耳环。”二伯父说得起劲,从兜里掏出了那几件东西递给我。
  我透过真空袋,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它们的做工比较讲究,特别是帽花跟耳坠,它是连子,细金子网成的,一般情况下,只有这个宫廷上的娘娘才能有这样的做工,一般民间的娘娘做不上来。而有个饰品上居然还有撵丝的工艺。
  “撵丝这种工艺,我记得应该几乎在民间没发现过。”我沉声道。
  “确实。这几件金饰不仅做工精致,而且光亮如新,应该不是死者生前使用过的,而是专门为陪葬而打造的。恐怕这具女尸不仅生前身分显赫,死后被埋葬得也很隆重,并且从死亡到下葬,时间比较从容。”
  二伯父点头,顿了顿又道:“这个女子,可以判断,应该是皇家的人。
  你再仔细看看饰物的后边。“
  我将饰品翻转,定睛看了看。果然在金簪和帽花的背后,发现了一个相同的印记“元吉”,并且在两根金簪上,元吉两字的下面还分别刻有不同的卦爻。
  “怪了,‘元吉’二字和这两个不同的卦爻,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
  二伯父害怕我把他的宝贝一起给征收了,急忙抢回来,解释道:“无论是元吉二字,还是离卦、坎卦,代表的都是对死者未来的祝福,可见埋葬者对这个女子的一片深情、满怀挚爱啊!
  “那么,这也就不难理解女尸为什么能保存得这么好了,因为埋葬她的人希望她能长生不腐,永保美丽!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女尸身上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就更加蹊跷了。”
  “喔,这女尸上还有更离奇的东西?”我大感兴趣。
  “不错,女尸上有伤口,一个硕大的T字型伤口!”
  “伤口!”在一边丝毫没有在意我们的冷落,听得津津有味的林芷颜,捂住嘴做出小女生惊恐的样子叫了起来。郁闷,恶心。
  “很大的伤口。一个边缘整齐,横向切断颈动脉、纵向切开甲状软骨、深达气管的T字形伤口,显然是利刃所为。”
  二伯父拿出几张照片递给我,缓缓讲道:“如果埋葬她的人真的爱她的话,那么这个足以致命的伤口究竟又是从哪里来的?是女子生前所致还是人们在她死后所为?究竟是出土时就有,还是出土后保护不当造成的?
  至今没有人知道,只能猜测了!“
  “不错,女尸颈部的伤口确实有点蹊跷。如果这个伤口真的是生前所致,这显然是女子致死的原因,而从伤口的形状上来看,应该可以肯定是他杀而非自刎。如果真要自刎,只要横着的一刀就足以致命了。”
  照片上的就是那具女尸,果然惨不忍睹,干巴巴的,丝毫看不出曾经美丽过。难怪美人都害怕老去时候容颜不在,有些美女,宁愿死都不愿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变丑,头发脱落。
  “可是,如果是他杀,是谁如此残忍的杀害了一个弱女子?况且即便是要杀她也不需要这样下刀。这个T型的刀口,就仿佛是像某个江湖高手刻意留下的记号!”
  “这个想法有新意!”二伯父掏出小本子连忙记上,这才又道:“古怪的还不是这一点半点。虽然一切都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在没有新的证据之前,不能妄下断语。尽管她死因不明、身分不清,不过,接触过这具女尸的人还是有自己的一点猜测。”
  “喔,说来听听。”
  “这一具尸体跟皇室有明显的关系,从葬式葬具、从她的腐蚀各方面都可以看出来。许多人认为,她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香妃。”
  “什么?香妃!”
  我和林芷颜顿时呆住了。

第三章 香尸(下)
  香妃,是现代人让人耳熟能详的人物。
  传说她是清朝乾隆皇帝的一位维吾尔族妃子,因为自幼体有奇香,故被称为香妃。可是,香妃的故事一直只是流传于民间,并无确切的史料记载,甚至历史上有没有这个人都是疑问。
  “那些人凭什么怀疑女尸就是香妃?”我好奇的牙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跑去千里之外的博物馆看看那具干尸。
  “既然是香妃,身上当然会有比较浓的自然体香,据说当时挖出来的时候,那棺木刚打开时,那种香味扑鼻,几米远都能闻到。有知情人说那香味是扑鼻的香味,而且这种香不是用其他香味就可以形容出来的。好闻,但是难以形容。”
  二伯父一脸遗憾,恐怕在郁闷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在场。不过,一具在地下埋藏了至少上百年的清代女尸,不但尸身不腐还能散发出扑鼻香味,这确实令人惊异!越来越想亲自看上一眼了。
  林芷颜显然也很感兴趣,“传说,香妃,原本是新疆回部酋长霍集占的王妃,回部叛乱,霍集占被清廷诛杀,香妃被清军生擒送予乾隆。但香妃心怀国破家亡,情愿一死的决心,始终不从乾隆,最后被太后赐死。
  “香妃死后,乾隆皇帝悲伤不已,最后以妃礼将其棺椁送往故乡安葬了的。她应该是埋葬在新疆才对。”
  我撇了撇嘴:“孤陋寡闻。谁都知道新疆喀什的香妃墓只是一座空墓,里边并没有香妃的尸骨。”
  又看了看照片,我指着女尸的背后道:“你们看,尸体后面尾部那个地方,长了一个短小的尾部,正常人都是没有的,但是她却有。古时候的传说里,凡是身具异香的人,都有这么一个香囊,正好在这种尾部。说不定棺材里萦绕了百多年的香气,真的是从这个部位散发出来的。”
  林芷颜抢过照片去,啧啧称奇的惊叹了好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的提出异议:“这一段尾部,从解剖和医学角度来看的话,就是一小节脱出的直肠黏膜,只是跟皮肤黏连到了一起。从目前的医学发现里也没有前例提到,直肠黏膜脱出来就能发出香味的。”
  我干咳几声:“所以才说是传说。”
  二伯父神情有点激动,依然在想香妃的事情:“香妃这个名字最初来自于一九一四年,故宫浴德堂展出一幅以《香妃戎装像》为题的清代女子戎装油画像,如今关于这幅画像流传着若干个版本,究竟哪幅是真哪幅是假,都很难考证了!而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香妃其人的历史记载。”
  “确实。据《清史稿。后妃传》记载,乾隆皇帝确实曾有过一位维吾尔族妃子,但是她的名字不是香妃而是容妃,她也是乾隆四十一位后妃中,唯一一位维吾尔族女子。如今许多人认为,所谓的香妃其实就是容妃。”
  我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找到了香妃的尸骨,证明她俩不是同一个人,确实是个大发现。至少许多电影爱好者会感谢您老人家。”
  二伯父摇了摇头,“虚名什么的我不在乎。不过这具尸骨是香妃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别说香妃并不存在,就算确有其人,这具女尸也不会是她。”
  我嗯了一声:“我赞成。女尸的脚是一对三寸金莲,而传说中香妃是个维吾尔族女子,维吾尔族女子怎么可能裹小脚呢?不仅如此,女尸就连满人都不是!
  “裹小脚只是汉族的习惯,清军入关后明确规定,八旗妇女不许跟汉族女子穿一样的服饰,穿同款式衣服都不行,裹小脚就更是禁止了。因此可以断定这是个汉族女子。但女尸尾椎上的东西,真的是直肠黏膜的脱出物吗?”
  “是不是不重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她的身分。”二伯父孩子气的握紧拳头。看来是真的想动真格的了。
  “有趣,实在很有趣。”我看着他,“但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来啊。”
  “没办法,因为挖掘乾陵的事和几个老朋友闹翻了,他们死活都不放我走,但我又想调查这具女尸,于是干脆一个人偷溜了出来。不好打以前的名号,干脆让写信给我的那个历史老师想办法,他就装病,推荐我来这所学校帮他代课了。
  “说起来,现在的中学生课程真的是活受罪,我都有点吃不消了。”
  二伯父挠了挠头,苦笑。
  “喔,难道,那具女尸的挖掘地点,就是在这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错,就是在这个操场。”二伯父盯向我的衣兜,似乎在盘算怎么把自己的微型地层扫描器给抢回来。
  我嘿嘿一笑,大方的掏出来在空中扬了扬,“这东西借我用几天。我的手机号码记一下,有发现就给我电话。”
  说着便准备开溜,叫上林芷颜刚走没几步,二伯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你这浑小子到这里来干嘛?”
  我转头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二伯父,这地方不安全,恐怕,你也要小心点了!”
  确实,总是觉得这个学校里透着古怪,恐怕,真的有点问题。
  在街上胡乱吃点东西,回到租屋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过,林芷颜和老板通完电话,就毫不淑女的大咧咧倒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打开电脑查了些资料,然后坐到了她对面。
  “今天教室里的那具尸体,你有什么看法?”我问。
  林芷颜懒洋洋的盯着电视:“自杀。”
  “当时柜子门轴都生锈了,一年多内应该没有开过。难道那个柜子别有入口?”我疑惑道。
  “也不能排除强氧化反应。尸体的体液都化成水流了出来,而且最近天气闷热,尸体腐烂的速度快,有可能会在密闭的空间里形成强烈的氧化反应,让铁快速生锈,变成几年没有动过的假象。”她撇了撇嘴。
  我摇头:“这一点我也想过,陈年的铁锈和强氧化形成的锈迹并不一样,这个本人还是勉强能分辨出来。”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事情丢给你调查就好,我想安安静静的看电视!”
  靠,这个老女人,完全没有作为本人搭档的自觉。都不知道杨俊飞那混蛋把她扔到我身旁来干嘛。哼,说不定那家伙都不太受得了她的烂个性,丢给我,自己好眼不见为净。他是净了,我估计会被气死。
  强忍住郁闷,我弹了手上的资料道:“刚才上网看了看最近这个小镇的新闻,居然发现这所学校两个多月前死过一个叫尹晓彤的高三女生。
  “当时学校让整个高三去附近的阴阳岭解压旅游,这个女孩趁着领队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安静的走到悬崖前,自己跳了下去。”
  我看着资料,“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女孩虽然相貌一般,但平时和同学朋友之间的关系很好,性格也很开朗。家庭也没什么大问题,父母没有离异,对她很溺爱,但也没有溺爱到完全不给她自由。
  “总之,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导致自杀的先决条件。不过就是这样的女生,居然毫无征兆,说自杀就自杀了。
  “值得注意的是,对她的死,目击的同学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被阴阳岭里的冤魂拖走的,有人说她被脏东西迷住了心魄。
  “根据看着她掉下去的一个女孩说,她展开双手,似乎想要飞起来的样子。但是当她掉下去后,脸上曾经一度变得迷茫,然后惊恐起来。之所以没有尖叫,完全是因为来不及尖叫的时候,已经跌下去,死了。”
  林芷颜敷衍的“嗯”了一声,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我在说什么。
  气死了,这老女人,真想一脚给她踹过去,实在太欠扁了!
  懒得再和她说什么,提了笔记型电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开了罐啤酒猛地喝了几口,立刻舒服的喘了一口气。
  这个出租屋离学校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是单栋的别墅,视野开阔,位置非常好。
  想了想,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来,说是袋子,不如说是保险套,里边装着那个女尸紧紧拽住的化妆镜。当时员警来的急,我只好随便从林芷颜那里拿了个保险套,将镜子套进去,丢到了书包里。
  我舒服的躺在床上,将那东西放在与眼睛垂直的地方,透过套子仔细的观察这个化妆镜。很普通的东西,就是小女生经常用的,任何一家饰品店估计都有卖。
  镜子呈现半个巴掌大的圆形,全金属外壳,外壳光可鉴人,足够照出人影了。而打开外壳就有上下两面镜子,方便用来照眉毛等,满足女生各种古怪的自恋需求。
  只是不知道,这面镜子的主人,那具女尸究竟是谁。估计,明天对学校进行调查后,才会有个结果吧。
  就在这时,一股恶寒猛地从脚底窜了上来……
  那个化妆镜的金属外壳上,似乎映出一道黑影飞快划过。我立刻坐起身左右看去,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错觉?
  当视线再次接触到金属镜面时,我却整个人都惊呆了。镜子中,有个黑影不断的在房间里乱窜着。它越窜越慢,最后在床边停住不动了。
  是个人,恐怕还是个女人。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孔,我看不清楚样子,她正在向我慢慢走过来,越来越近,终于,她的头凑到了我的头上,镜子里,她的长发几乎垂到了我的鼻尖,我甚至能感觉到鼻尖痒痒的。
  身体一动都不能动,呈现僵硬的现象,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跳出心窝。我急促的呼吸着,冷汗不停的冒,十根手指完全不能动弹。
  我就那么拿着化妆镜,眼睛在眼眶里胡乱转动着。
  似乎那个身影只是在镜子里出现,我的视线转移在现实的房间里,却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但鼻尖的搔痒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确实有东西正在我的上方,确实有头发轻抚在鼻尖上。
  错觉!一定是错觉!
  镜子里,那女人低垂下身子,一动不动的凝望着我。没有眼球的眼睛一片惨白,令人恶心的想吐。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或许,会死掉!
  我的脑子混乱,却始终保持着最后一点清明。身体的警钟在胡乱敲响,我拼足所有的力气,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声惨叫顿时划破了夜的宁静,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依然狂跳不停。我的眼神呆滞,死死的望着房间的角落,仿佛那个地方有着令自己十分恐惧的东西。
  房间里的日光灯将四周照得很明亮。
  全身还在不停的发抖。
  梦?刚才难道是在做梦?看看右手上的化妆镜,果然,我拿着它,不知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的就睡着了。
  门被敲了一声,然后就“啪”的一声巨响,硬生生的被某个野蛮老女人踢开了。
  我反射性的一个翻身,跳到了床下。
  林芷颜嘴里叼着一根牙刷,伸头进来向里边左看右看,突然嘲讽的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难道做恶梦了?可怜的人,居然能吓成这样。要不要在妈妈的怀里使劲哭一下?”说着双臂就朝我揽了过来。
  我气不打一处来的躲过去,脸色发青。这个死老女人,自己的丑样偏偏被她看到了,不知道会被她流传出去嘲笑多久。
  不过,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真的是在做梦吗?太真实了,真实的可怕。
  那晚并没有再发生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做噩梦,很正常的睡到了早晨。随意的泡了点麦片粥,我才将林芷颜敲起床。
  这位恶劣的女人满脸不爽的样子,咕哝着刷牙洗脸,然后擦了一大堆护肤品。
  “小夜,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天敌,会变丑的。到时候就没人要了!该死,为什么我非要起这么早?”
  “敬业一点吧,大姐。现在我们可是在装普通的高三生,尽量普通一点。我说,知道什么叫普通吗,你居然……”我本来靠在门边等她,见到她居然拿了口红和睫毛膏准备涂上去,立刻一把抓了过来,“有高中生上课的时候会涂这些吗?”
  “古板,现在的高中生不知道多可怕,我们不敢做的,他们大概都敢。
  至于涂点口红和睫毛膏,简直就是小case。“她撇了撇嘴,准备抢回去。
  我将手背到了身后:“例如?”
  “没有例如,总之就是很厉害。”
  “切,如果不想训导处找你麻烦,最好乖乖的安分一点,不要引人注意。”我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她满脸哀怨的看着我,直看得我浑身鸡皮都冒了出来。
  “很贵的。”
  学校离住的地方实在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
  一过去就看到有一群一群的学生围在学校的大门前,闹哄哄的,似乎在看什么稀奇。我和林芷颜对视一眼,巧妙的在人群里挪动,好不容易才挤到了第一排。
  只见人群的中央有个五米大的空间,里边有几个校方的警卫在隔离学生,禁止他们走过去。而最中央的位置,竖立着一座真人大小的雕像。
  这个雕像不但是真人大小,还和真人一模一样。甚至手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雕刻的是个女学生,本校高三生的服饰,只是表情十分奇怪,秀丽的脸孔透露着一丝恐惧,手似乎凝固在胡乱摆动的最后一个动作上,彷佛想要拼命将什么东西扔出去。
  这个雕刻家还真是怪异,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思想?而且还摆放在学校的大门前,实在于情于理都不合。
  怪了,昨天这里都还什么都没有的,难道是今早刚搬过来?
  “小夜,你觉不觉得,这个雕像似乎太真实了?”林芷颜凑到我耳边轻声问。
  我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不错。就像真人一样。”
  “说不定,这根本就是真人。”她的声音大了一点。
  “什么!”我惊讶道。
  视线再一次移向雕塑,果然,越看越像是真人,脸部吹弹可破的皮肤,白皙柔嫩,散发出青春期少女水嫩有活力的气息。仔细看,居然还能看到柔细的体毛。我浑身一颤,果然,这是具活生生的人。
  但究竟是什么力量,是什么事情,让她猛然间停止了一切活动,甚至感觉不到呼吸,看不到肺部的起伏,让她的所有行动都凝固在了现在的这一刻,让她乍看起来根本就像一尊雕像的呢?
  这些疑惑还没有得到答案,呼啸的尖锐警笛声已经由远而近过来了。
  员警下车,将四周的人群驱散,然后叫人将活体雕像抬上了救护车,再例行公事的找了几个最早发现的人做笔录。
  虽然整个学校还是如往常一般在上课,但全校的师生仿佛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每个人都不在状态中。
  讲台上讲课的无精打采,台下听课的也毫无集中力,只要有闲暇的时间,所有人都在讨论着那座人体雕像,以及昨天在我们班教室的储物柜里发现的那具女尸。
  脑子乱成一团乱麻,好不容易挨到第三堂课,老师没有来,只在黑板上留了大大的两个字——自习,教室顿时热闹的像一锅沸腾的粥,正当我想着是不是应该到校园里找点线索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纸团打在了头上。

第四章 活人雕像
  是林芷颜,展开纸团一看,上边只有三个字:坐过来。
  我毫不犹豫的摇头,这女流氓最近有成为新校花的可能,还是离她远一点好,免得被那些腺上激素茂盛的死高中男生昨天才成立的、莫名其妙的芷颜亲卫队给误伤。
  她瞪了我一眼,毫无自觉的将椅子挪到了我的桌子旁。
  “看法。”她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那女孩,应该已经死了。”我言简意赅的道。
  “其他呢?”她不满意。
  “不太想得到,线索实在太少了!”我摇头。
  “活体雕像,不知是哪个变态弄的。啧啧,这个世界的治安越来越难以理解了。”林芷颜啧啧的弹着舌头。
  “别傻了,我不信有人能够做到那种程度。”我不屑的哼了一声,“那个女孩的时间,明显是凝固在了死前的那一刻。不论动作,还是脸上的表情,完全是自然而然的。恐怕,她是遭遇到了某种难以解释的事情,但绝对不是人为的。”
  “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不清楚。但说起活体雕像,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向窗外望去,脑子里回忆着,慢慢讲道:“墨西哥去过没有?在那个国家的北部有一个叫奇瓦瓦的小镇,小镇上有一家十分普通,又十分不普通的婚纱店。
  “说它普通,是因为这种婚纱店在那个小镇上有许多家。不普通的地方,是有一尊栩栩如生的人体模特儿站立在橱窗前,模特儿是个年轻的女子,那人体模特儿的一切都很真切,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闪闪发光的眼睛中闪现着奇异古怪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是,在嘲讽这个世界。
  “橱窗里的那尊新娘模特儿,身材高#、亭亭玉立,手里捧着大团玫瑰花,看起来完全就像是真的人。外来人也许会觉得她是富有的店主的模特儿招牌,但是奇瓦瓦镇的当地人却流传着一种传说,称这个模特儿其实是前店主女儿的干尸!
  “奇瓦瓦镇人说,这个模特儿被称为帕斯卡拉小姐,是个传奇人物。
  她集神秘与奇迹于一身,她七十五年前便开始竖立在这个橱窗里,当地电台还专门编制了一曲手风琴民歌,主角就是她。我听到这件事情后,还特意到了那个小镇上调查。“
  林芷颜用手掌托住头,听得津津有味。
  “据现在的店主介绍,因为有了这种恐怖而离奇的传说,这家婚纱店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在过去八十年里,数不清的好奇游客不远万里穿过奇瓦瓦沙漠,专门来这里一睹‘鬼娃新娘’帕斯卡拉的风采。有些游客甚至专程从南美、美国和欧洲赶来,只为满足好奇。
  “婚纱店前的大街因此车水马龙。游客们大都是冲着‘鬼娃新娘’背后的故事而来的,他们一下车就蜂拥着往前挤,前面的人鼻子都贴在玻璃上,后面的人则使劲踮着脚瞧,就是想看看这模特儿到底是不是一具尸体。
  “据说,那尊新娘模特儿这么多年了,看上去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么栩栩如生,甚至连很多细节,如她的头发、她的手指甲、她的皮肤,看起来都像真的一样。
  “有趣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帕斯卡拉的故事越传越神,就像一部演绎了七十多年的传奇,最后充满了神奇、梦幻和恐怖。
  “我在那个小镇上走访了许多人,这才稍微知道了事情的一点大概。
  故事,应该要从七十五年前说起。
  “一九三0年三月二十五日,婚纱模特儿‘帕斯卡拉’第一次出现在婚纱店的橱窗里。这个穿着春天新娘装的婚纱模特儿,马上成了全城人关注的焦点。婚纱模特儿有一双湛蓝深沉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和真人相似,让人分不出她是一个婚纱模特儿还是真人。
  “这个疑惑很快被当地人揭开了。很多人观察了婚纱模特儿多日后,忽然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这个模特儿和婚纱店的女店主长得非常相似,就像母女,人们不禁想起婚纱店店主的女儿。
  “据传言,店主的女儿在婚礼上被一只黑蜘蛛咬死。于是新版婚纱模特儿的故事诞生了,镇上传闻,婚纱店女主人把女儿的尸体制成干尸,然后摆在橱窗里。
  “人们对这个新版故事里的‘干尸新娘’深信不疑,很多人打电话指责女店主惨无人道,怎么可以把女儿制成干尸。最后女店主不得已,请奇瓦瓦镇的公证员为自己公证,公开否认谣言。
  “但为时已晚,没有人相信她,女店主的名字帕斯卡拉反而成了婚纱模特儿的永久名字。没有人知道女店主是否真的有个女儿,或者叫什么名字,但帕斯卡拉却永久的留在奇瓦瓦的传说里。
  “岁月流逝,‘干尸新娘’帕斯卡拉的故事不但没有褪色,反而演变出更多神秘戏剧性的情节。其中最浪漫最神奇的是借尸还魂。
  “传说一个来自法国的魔术师对‘帕斯卡拉’一见钟情,用魔术把帕斯卡拉还魂。有人曾看见,帕斯卡拉在夜里和魔术师一起出游。
  “晚上经过婚纱店的路人也有毛骨悚然的经历。据说婚纱店关门后,帕斯卡拉会在夜幕中变换姿势,令经过的路人魂飞魄散。
  “不知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婚纱店的顾客说,只要一走进去,帕斯卡拉的眼睛就盯着他们看。他们走到哪儿,帕斯卡拉就看到哪儿。
  “这些故事让整日在婚纱店与帕斯卡拉朝夕相处的店员提心吊胆。店员们尽量避免晚上一个人留在店里,拒绝为‘帕斯卡拉’换婚纱,不过总有不信邪的人,‘帕斯卡拉’两个星期换一次婚纱,每次换婚纱的时候,店主会拉上橱窗的帘子,给帕斯卡拉一个私密的空间。(注一)”曾给‘帕斯卡拉’换过衣服的店员说,只要一走近‘帕斯卡拉’,她手心就冒汗。店员说:“她的手和人的手一模一样,我甚至在她的腿上看见静脉血管。我相信她是真人。‘”
  我顿了一顿,然后摇头笑道:“‘帕斯卡拉’带给人们的也不全是恐惧,也有奇迹。
  “据说,一个女孩和男朋友在橱窗外吵架,她气愤地跑开时,男朋友却向她开枪了。女孩倒下,在血泊中望着‘帕斯卡拉’,嘴里喊着‘帕斯卡拉,救救我,救救我。’那个女孩最后活下来了。
  “从此,‘帕斯卡拉’显神迹的故事就在城中传开,人们开始把她当神一样供起来。每年十一月二日是墨西哥的‘亡灵节’,奇瓦瓦镇的小学生在‘帕斯卡拉’的橱窗前点起蜡烛,很多人献上鲜花和用糖果做的头盖骨。
  “这东西在墨西哥非常有名,每年都能吸引无数好奇的游客。婚纱店现在的主人说,他准备制作一个‘访客录’,让游客们留言。同时在婚纱店旁边为‘帕斯卡拉’开一个小纪念馆。
  “婚纱店主人可能是唯一能解开‘帕斯卡拉’之谜的人,但他对人们的问题一律笑而不答。店主人说,有人说‘帕斯卡拉’是干尸,有人说她是婚纱模特儿,真的吗?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我不能说出真相。”
  我舔了舔嘴唇:“其实说实话,真相很简单。经过调查,我甚至在夜晚偷偷的潜入了那家婚纱店中。晚上,那尊新娘模特儿更加恐怖。
  “我摸了一把,里边确实有骨骼,皮肤也是动物皮肤,光滑细腻,甚至还有充足的水分。于是我在她的脚板底下扯了一点皮肤下来,拿到外边化验,证实了,那确确实实是人的皮肤。
  “那具模特儿,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至于她怎么会变成干尸模特儿,怎么不腐坏,而且保持那么完好,她的事迹究竟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却随着第一代店主的死去后早已无法考证,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今早那个女学生如果有万分之一是人为造成的话,说不定手法和那具八十年前制成的干尸新娘一样?”林芷颜听懂了。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不错。她们两个都有相似的地方。”
  我点头:“那具干尸新娘,如果注意看的话,八十多年来,姿势从来就没有变动过。而且,她的姿势未免太自然了,自然的就像是时间凝固在她身上,仿佛她去世的时候,就是摆出那种姿势,就连表情也很自然。
  “表情这种东西或许能雕塑出来,但在一个有肉有皮肤的干尸上怎么雕塑?只能保持最后的样子。而那具干尸新娘,临死时候,流露出的就是那么一副奇异古怪的笑容,仿佛是在嘲讽对方。
  “你不觉得,这种笑容用在模特儿身上,很古怪,很没有亲和力吗?
  而今天早晨的女生,也和干尸一样,仿佛时间凝固住了,表情惊恐,做出想要丢出什么东西的姿势……“
  说着说着,我的眉头一皱,猛地站起身就朝外边跑。
  对了,既然她做出扔出的姿势,而手里边又没有东西,那么就意味着,手里的东西已经被扔了出去。趁着员警还没有注意到,应该能在周围找到才对!
  看着我跑出去,林芷颜莫名其妙,但脚步也不慢,立刻跟着跑了出来。
  来到校门口,我站在早晨那活体雕塑站立的位置,左右观察着。
  林芷颜来到我身后,低声问:“你跑这里来想干嘛?”
  “找东西。”我答,然后顺着站立的位置缓缓向后退。
  “你想模拟发生在那女生身上的事?”她又问。
  我点头,一边退一边说道:“这个女孩,面朝着大门,应该是从学校不慌不忙的向外走。但如果放学的时候她就僵硬在那里,早就被人发现了,但她一直到今天早晨才被来的早的几个人看到,这就意味着,女孩是晚上基于某种原因,留在了学校里,然后直到很晚的时候才想要出去。
  “至于有多晚,我稍微问过。夜里警卫在一点钟的时候会巡视整个学校,那时候没有看到过她。也就是说,女孩是在午夜一点以后才从藏着的地方走出来的。”
  “她为什么要在学校里藏那么晚?”林芷颜疑惑道。
  “这一点我也想知道。不过,很可惜,知道答案的本人已经死了。”
  我郁闷的说。
  “但是,她应该无意间留下了一点线索。据发现的学生说,他们来到学校时,就隔着铁栅门看到了那个女孩站在那里,还以为是雕像,警卫起来开门时也说学校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立了个栩栩如生的怪异雕像在那里,也没有事前通知过。
  “开了大门,有个好奇的学生在雕像上摸了一把,冰冷的触感,但却很软,像是摸在了肉上。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或许是真人,只是条件反射的有摸了一把,满手都沾满了一种黏稠的液体,不像露水。但她意识到,自己的身前,那个雕像有可能是个真人的时候,便直接吓晕了过去。”
  我又向后退了几步,林芷颜调查了下现场道:“看起来,她应该是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但有一点很奇怪。”
  “说。”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既然她故意躲在教学楼里,明显就是不想让人发现。既然要出去,应该也不会朝大门的方向走,毕竟那里有警卫在值班,很容易被人发现。
  一般想不被人发现的溜出去,学生们大多都会找个地方翻墙。
  “操场后边就有个缺口,女生的话花点力气也能出去,犯不着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就走大门。何况,就算侥幸没有人发现她,走大门的话也根本出不去,晚上门早就关了吧。”她分析道。
  “除非……”我一愣,和她对视了一眼:“她是处于某种原因,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又或者,她想呼救!”林芷颜沉声道。
  “很有可能!”我兴奋起来,“这样就能解释她为什么脚步匆忙,而且满脸惊恐的样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边不停的追着。再来就是,找找看她扔出去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
  “也对,她确实做出了将东西丢出去的姿势,既然不在手上,应该就在附近。女孩子的力气一向都不大,不难找才对。”林芷颜向雕像扔出东西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在记忆里标刻出一个范围,也缓缓的往那个方向走。
  “不知道她扔掉的东西的轻重。昨天晚上的风不太大,风向有点偏北,如果是纸片等轻量的东西,应该在不远的十一点钟方向。如果是重物就难说了,不过基本上应该在一条直线上。
  “芷颜,你顺着十一点钟方向辐射出的方位找过去,我顺着这条线向操场那个位置看看。”我吩咐道。
  林芷颜或许也觉得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没有反驳,点点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地面,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放过,就算学生乱吐在地上的口香糖,也捡起来看看有没有特别的地方,就这么一直找下去。
  女孩扔东西的直线位置在东北边,正对着学校的操场。走了二十多米,突然,有个东西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是操场的沙坑,沙坑的边缘有一团圆形的反光物体。我几步走过去,拿在了手上,居然是一面化妆镜,和昨天我们在柜子中的女尸手上找到的一模一样。全金属外壳,一手就能握住的大小,轻轻打开外壳,里边是上下两面镜子,上边的镜子已经被摔破了。背后似乎有一张方块纸。
  我将它抽了出来。是张大头贴,里边女孩的面容正是早晨的活体雕像。看来,女孩想要扔出去的就是这面镜子。
  但为什么她要扔?这不过是一面十分普通的化妆镜。怪了,昨天的女尸也是紧紧的把镜子拽在手里,就算临死前,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子的方向看。
  怪异的行动上,这两个女孩的关键物都是镜子。
  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有什么发现?”林芷颜见我站着发呆,便走了过来。
  我将那面化妆镜递给了她。她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将那张大头贴拿在手里,“不错,确实是那个女孩,但她丢镜子干嘛?”
  “这个问题,不巧,我也想知道。”我苦笑起来,“这个学校的事情,让我越来越一头雾水了。搞不懂。”
  “弄不懂就慢慢调查,总会知道的。”
  林芷颜看了看四周,“要下课了,我们赶快回去。你不是说不要引人注意吗?自己的行为就已经够让人不注意都不行了。”
  我抬头看了看,恐怕所有老师都在开会,所有班级都是上自习。但只有我和她明目张胆的敢在操场上瞎转悠,还蹲在深坑里猛挖,引得一堆同样闲散的无聊人士贴着窗户看得津津有味,恐怕正在天马行空的乱编造我和身边这个貌似美少女的老女人的无聊八卦新闻。
  低调,要低调!
  我抬头冲那堆无聊的就差把脸孔都贴进玻璃里的八卦人士微微一笑,然后慢条斯理的走进了教学楼里。
  更无心上课了,不过自己本来就不是高中生,管他那么多。任课老师也完全无心上课,找了一堆习题胡乱的丢给全班做,然后就低着头在讲桌上写写画画,一副“别理我,我很忙”的气势。
  班上的同学鸦鹊无声的干着自己的事情。还别说,这个学校的管理很成功,至少学生都很自觉,就算无聊也不会影响别人。
  我掏出那面刚捡来的镜子仔细的看着,想要看出一些有别于其他化妆镜的地方。但我失败了,不管怎么看,它都不过是一个极为普通,任何一家饰品店都能买到的货色。
  看着看着,我突然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似乎,刚才看到有一个黑影飞快的划了过去。但自己要仔细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怪了,难道是受昨天那个噩梦的影响,自己有点神经紧张?
  放松,再放松。
  我眯着眼睛,可是这一眯之下,那个黑影又出现了。黑影在镜子的映照范围内乱窜着,我看不清那东西是不是昨天我梦里出现的那女人。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反射性的向四周看了看。果然,教室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镜中,那个黑影依然在窜着,沿着四面的墙壁到处跳,像是一道漆黑的光线。猛地,那道身影顿了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冲入了我斜后方一个女孩的身体里。然后,镜子里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东西。
  我惊诧的全身颤抖,脖子僵硬的回头看向那个女孩。那女孩左手用一面化妆镜照着自己,右手正拿着眉夹。仿佛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抬起头冲我开心的笑了笑,然后又低头继续夹眉毛。
  行为很正常的女孩,难道是我最近被这所学校里的怪事搅乱得稀里糊涂的,开始产生幻觉了?
  我自嘲的笑笑,回过头将镜子塞进了书包里。
  就在这时,异变冒了出来。
  那个拿着化妆镜的女孩开始不断的颤抖,她的眼神呆滞,死死的盯着身前女孩的后背。接着,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眉夹,笑得十分诡异,咧开嘴巴,然后用力的将眉夹插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血喷了出来,喷得她身前的女孩满头满身都是。
  她身前的女孩疑惑的摸了摸身上的液体,手上一片红色,等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就撕心裂肺的尖叫了起来。
  血流个不停。那女孩死死的拽着手里的镜子,眼睛里插着眉夹,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开心的哈哈大笑,然后伸出右手,死死的掐住了尖叫的女孩的脖子。
  全班都被这一幕震撼的呆住了,完全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就连最胆小的女孩都呆呆的,根本没有想起应该尖叫。
  被掐住脖子的女孩痛苦的挣扎着,脸色变得如血一般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低哑响声。我清醒过来,几步走上去想要将那只手扯开。好大的力气,不论我怎么扯,那双手依然纹丝不动的掐着那女孩的脖子。
  靠,拼了!
  来不及怜香惜玉,我正准备将那只手打折。突然,一个手刀砍在了那个握着镜子的女孩脖子上,女孩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林芷颜轻轻的转了转自己的右手,得意的冲我笑着。
  这个老女人,看了现在的状况都还有心思笑出来,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什么做的,比我还狠毒。
  顾不上理会她,我大喊了一声:“谁有手机,快打急救电话!”
  注一:关于墨西哥僵尸新娘的故事来源于网路,据说是真实的。大家有兴趣可以调查看看。

第五章 镜仙员警
  又来了,看得出来,他们来的时候很无奈,无精打采的,似乎对这个学校已经完全没办法了。他们将握着镜子的女孩带去医院治疗,而被掐住脖子的女孩因为没有大碍,课任老师让我把她送去学校的医疗室。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我送,有点郁闷。那个女孩由于过度惊吓,晕倒在我怀里后,还好死不死的狠狠拽住了我的手,死都不放开。
  于是我用这古怪的姿势,极为吃力的将她抬了过去。更郁闷的是,医疗室的老师胡乱给她检查了一番,上了点药,然后就将她丢给我,毫无责任感的走掉了。
  这世道,难道我就真的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不怕孤男寡女的,我起了龌龊的心肠,乘机非礼她?横竖她还在昏迷状态。
  又将她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然后伸手在旁边拿了一条毛巾,看了看她被血污秽得看不清容貌的脸,我在毛巾上倒了点矿泉水,然后轻轻的擦拭起来。
  她的面孔慢慢露了出来,居然是个大美女。脸的幅度很滑润,瓜子脸,睫毛又黑又长,像两把刷子一样。五官搭配的刚刚好,视线一接触,就感觉一股秀气扑面而来,看得人很舒服。
  班上有这种大美女,我居然都没发现。唉,自己果然已经过了到处看美女的年龄。
  我摇头苦笑,想要掰开她的手溜掉,可是她依然死死的拽着,不管怎么用力,就是不放手。看来我成了她昏迷前的救命稻草了。
  说起来,自己一遇到美女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我又开始使劲掰开她的手指。就在这时,她的睫毛动了动,张开了大眼睛。女孩迷茫的环顾了下四周,然后漆黑的眸子凝固在了我身上,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仿佛大脑在努力处理现在的情况。
  但明显,美女的大脑容量都不太够,情景还没在脑子里处理完,她已经开始尖叫起来。一边叫一边用右手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扔向我,但拽住我的右手依然用力拽着,还是没放手。
  这个古怪的场景如果被人看到,不知道会笑死还是会郁闷死。
  “停!停下!你给我看清楚情况。”我一边在小范围里闪躲一边喊着。
  哎哟喂呀,被人看到我这一辈子的清誉就完全毁了。特别是被林芷颜那老女人看到,估计会编造出九百九十九个版本,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那女孩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声音停下来,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扔完了可以扔的东西,开始用手捶打我,一副受侮辱的小女生形象。这什么玩意儿,我究竟犯哪门子错误了。
  实在忍不住了,我的火气也冒了上来。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右手,狠狠的将她压倒在床上:“我叫你停下,你听不懂啊!”然后把手抬起来,扬了扬自己的左手,“你自己看清楚,是你一直都抓着我不放好不好!”
  女孩迷茫的看着自己那只一直无意识抓着我不放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先是划过一丝惊恐,然后脸庞一红,终于放开了我。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我走了。还要上课。”说完就准备开溜。搞不懂女孩子的心理活动,对这种生物,还是离远一点好。
  刚走了还没有一步,就感觉迈出的步子有阻力,衣服似乎被什么挂住了。回头一看,原本躺在床上的女孩坐了起来,右手依然捂住脸,左手却坚定的拉住了我的衣角。
  “你这是干嘛?”我皱了皱眉头,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去调查,实在没有空陪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女生。
  “我怕。”她的声音小到一不小心就会忽略掉。
  很好,就当我一不小心忽略掉了吧!没听到,没听到。我装出很急的样子,就想走,“急事,我要赶回教室去。”
  “我怕。”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但,回了教室我还要去医院。”
  “我怕。”
  “我最好的朋友病了。要去探望他。”
  “我怕。”
  “好啦,我承认了。其实病了的是我,很恶毒的传染病,当心我把病传染给你。”
  “我怕。”
  倒霉,这究竟是怎么一种古怪的对话。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狠狠的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我真的有急事要处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女孩愣了愣,突然抽泣了起来,“但是人家……人家真的好怕。陪陪我好不好?就一会儿。”
  看她那副脆弱得随时要崩溃的模样,我无语了。微微叹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
  “谢谢,你是个好男生,温柔……”女孩边抽泣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苦笑,活了二十年,说我什么的都有,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好男生。听起来满别扭的。
  医疗室安静了下来,我俩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没有再说话。
  “舒晓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打破了平静。依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我的名字叫舒晓若。”
  见我正要开口,她抢先道:“你是夜不语同学吧,昨天才来的转校生。
  冷冷的大帅哥,还以为和你说话就会冻结成冰呢,不过,很温柔。“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着一直都拽着我不放的左手发呆了一阵,脸上一红,又用很轻的声音说:“还,很温暖。”
  “你说什么?”声音小得我确实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微笑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子,脸上又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萧萧怎么会变成那样?课间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没想到转眼就变成了那副样子。根本就没有隔多久,她怎么就变那样了,明明还和我约好了放学后一起玩游戏的。”
  “那个女生叫萧萧?”我“哦”了一声。
  “夏萧萧。”舒晓若黯然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平时对我很好,有人欺负我立刻就会站出来阻拦,像我的大姐姐。”
  “你就只有她一个朋友?”我稍微有些诧异。这么漂亮的女生,应该有许多人追求才对。
  “嗯,只有她一个。”她抬头看我,大大的眼睛里包着眼泪,“我人很内向,怕生,所以很少和班上的同学交往,也很少说话。”
  奇怪,那和我说这么多干嘛!我恐怕是个更陌生的人,看她滔滔不绝的样子,哪里内向了。
  “夜不语同学是不是也有这种困扰?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同学之间顺利的交流?”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不知道,所以常常做出一副冰冷冷的样子,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理会。不是不想理会,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夜不语同学也是一脸冰冷的样子,或许和我一样,我们都一样,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交际的问题吧。”
  搞了半天,我被她臆想成同一类人了。难怪她对我的话就多,搞了半天,是在交流交际障碍的心得体会。
  我干咳了几声,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一下。算了,这种事情她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越解释越乱,何况,让她觉得有同类,心理上会好得多。
  唉,年龄大了,心肠也就软了,偶尔做点好事也不错。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接起来一听,是林芷颜打来的,听她说完,我挂断电话,闷闷的坐在一旁半晌不出声。良久,才抬起头,冲面前这内向的女孩微微笑了笑:“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有点疑惑,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的野蛮女友》应该看过吧?电影的最后,全智贤弹的那首钢琴曲,你有没有一种耳熟能详的感觉?”
  “好像隐约记得,很好听。”她更疑惑了。
  我缓缓道:“那首曲子叫《D大调卡农》,在它的低音部分只有八个音符组成同一组旋律,在短短的五分钟里居然重复了二十八次,可谓顽固至极,但你觉得听得腻味了吗?
  “它简直就是我们小人生的缩影,短短几十年里重复着喜怒哀乐,想得开的人们越活越有劲,因为很清楚世事循环,欢乐和悲苦总是交相辉映。
  “想不开的人觉得实在腻歪,索性胡搅蛮缠一通,到最后往往只落得一声叹息。祸在旦夕,要不要活下去只是一念之差。人生啊,就像那首曲子一样,不过只是在不断的重复又重复而已。”
  “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只是内向,还有点心理承受能力。”舒晓若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刚才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你唯一的朋友,就在十分钟前,已经死了。还好,是昏迷后死亡的,不会感觉到痛苦……”
  舒晓若整个人猛地呆住了,她双眼呆滞的望着前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行动,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无声的,眼泪像自来水一般流泻下来,终于她哭了。
  哭得伤心欲绝,用力趴在我的肩膀上,浑身都在抽动。
  没想到夏萧萧居然会死掉,将眉夹戳进眼睛里虽然会导致流血过多而亡,但急救车来的及时,应该还不至于,林芷颜说她是在昏迷状态死去的,这点就值得商榷了。恐怕,自己要去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而学校里的课,今天是上不了了,毕竟一天内连续死了两个女生。不知学校的领导阶层会怎么处理,但学校的臭名恐怕是已经传了出去,下学期的招生率会大大降低,而且明天可能就有家长把孩子接走。
  毕竟有没有条件是一回事,但涉及到了孩子的生命问题,再没有条件,也要创造个条件,砸锅卖铁的都要供孩子去邻镇上学。
  如果要根据电视里神探的套路,邻镇的高中肯定是第一嫌疑对象。因为他们得到的好处最大,而且,那所学校和这个学校竞争一向都很激烈,有作案的可能性。
  不过真有人做到这种程度,干嘛还去开学校,直接抢银行得了,这样的能力,抢了银行一定不会被逮住。
  胡思乱想的将舒晓若送回家,临走前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塞给我,然后红着脸一声不哼的就跑掉了。
  回到家,累得个半死不活的懒懒躺在沙发上,没多久,林芷颜就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大叠资料,然后得意的冲我挥了挥。
  我接过来一看,居然全是关于这两天发现死亡的三个女孩的资料。这还差不多,这老女人,总算发挥出一点作为助手的自觉了。
  我一篇一篇仔细翻看过去。
  调查的第一个人,是昨天在储物柜里发现的女尸,正是我转来的这个班级,一个礼拜前失踪的女孩,名叫钱晴,今年十七岁,高三三班学生,出身在很普通的家庭,父母离异了,她被法院判给了父亲;有个后母,但据说后母对她很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家庭算的上是和睦。
  就在一个礼拜前的星期三,她和往常一样回家,高高兴兴的,看不出任何异常。同行的还有几个好的朋友,她们买了几个小饰品,然后在十字路口分开了。
  但那居然是所有人最后一次看到她。她没有回家,从那时候起,她就失踪了。两天后心急如焚的父母报了案,警方也展开过调查,到处找过,但始终没有找到,直到昨天上午,在她自己的教室废弃储物柜里发现了尸体。
  后边居然附着一份法医的鉴定书,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说起来杨俊飞这老男人的侦探社,关系网络四通八达,庞大的确实有够吓人。
  法医鉴定,由于最近温度偏高,给尸体死亡时间的认证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只能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七到五天之前,如果大胆一点判断,可以认为,钱晴是在和朋友分手后不久就死亡了。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粗暴伤痕,也就意味着,是自然死亡,并没有任何其他人为因素掺杂在里边。身体由于在高温下腐烂得严重,许多东西已经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认定,死者系死于急性心肌梗塞。
  最让人感到离奇的一点是,她的整个心脏仿佛被人捏爆了一般。确实是捏爆,看着鉴定书上的那幅彩图,即使是我也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钱晴的心脏受到很大的作用力,从内向外爆炸掉,肉块炸得满胸腔都是,但从外边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直到法医剖开尸体后才发现。
  而今天早晨发现的活体雕像女,她叫左婷,今年十六岁,高三一班学生。她昨晚也像钱晴一样,很正常的和朋友走出学校的大门,然后就分道扬镳的各自回家了,但根据父母讲,她晚上却没有按时回家。
  当时他们以为这孩子又去朋友家玩,因为太晚就睡在了朋友家,以前也时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就算她晚上没有打电话回来,也不是很担心。
  没想到再见到时,已经是天人两隔。
  法医鉴定上说,左婷在解剖时,全身血液已经凝固了。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铁质,这也是她看起来像座雕像的原因。
  令人最难以理解的是,究竟要通过什么方法,才能使她在从事发当时到被发现的十二个小时中,令全身的血小板全部启动,无差别的对血液攻击,造成现在的状况。
  资料上附了一份血液的图样。果然,左婷的血液统统凝固成了一团如同红色果冻一般的东西,光看就觉得恶心。
  不过血液的凝固并不是她的具体死因。她的死因也和钱晴一样,心脏受到大力挤压,从内向外爆炸开,导致她瞬间猝死,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这种情况下,才让她保持了像雕像一样站立,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也停滞了的现象。
  最后是今天看到的,貌似鬼附身一般的夏萧萧,所有情况都看在眼里,就不再阐述。她自残后,因为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但有一边眼睛会失明。
  正当抢救的医生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心脏测绘仪却猛地一跳,突破了最高显示值,然后彻底的呈一条直线。
  很有意思的是,她的死因也和钱晴以及左婷一样,心脏爆炸而亡。
  看完资料,我闭着眼睛将所有东西消化了一番,这才向林芷颜望去。
  “既然她们的死因一样,那么就有共同点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有实际意义上的犯人,那肯定是同一个犯人所为。死因一样,也就意味着,导致她们心脏爆炸死亡的因素,恐怕也是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感觉有趣。嘻,越来越有趣了。跟着你来一趟真的没错。”林芷颜嘻嘻笑着,仿佛死掉的那三个女孩离她很遥远,遥远到银河系以外。
  这个没心没肺的死女人,果然不正常。如果是一般良家妇女,不要说发生在眼前,就算听到也会惋惜一番。虽然那些良家妇女同样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
  “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
  “说。”我瞪了她一眼。
  “那么凶!”林芷颜委屈的嘟着嘴:“人家今天在学校里调查了一番,凭借自己惊人的美貌和无敌的亲和力,男生们知无不答。”
  屁的亲和力,我看根本就是在滥用色相。
  “据说,学校里最近几个月很流行一种游戏。”她顿了顿:“一种召唤镜仙的游戏。”
  “镜仙?”我呆了一呆,毫无理由的想起了钱晴和左婷死亡后,从她们那里找到的两面化妆镜。
  “不错,说起来,镜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游戏?”林芷颜托着下巴问。
  我疑惑道:“你会不知道?”
  “当然。别看我国语说得很流利,但从小就在外国长大,对东方文化的了解仅仅限于很正常的知识范畴,灵异文化是一点都不懂。”她理所当然的解释。
  “那我简单的说一点。”
  我皱眉,既然这老女人帮我调查了那么多,等量代换,我确实也该付点小费,“镜仙在东方文化里,分离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游戏。不过最出名的有两个。
  “第一个是削苹果问感情,据说能看到未来爱人的样子。具体方法是在满月之夜,或者干脆看不到月亮的夜晚,准备一支没有点过的红色或白色蜡烛……还要准备一个红色的苹果。
  “等到午夜十二点整的时候,关掉所有的灯,点燃蜡烛并把它立在镜子面前,用刀削手中的苹果。成圆圈状的果皮要削得尽量细,削得越细,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人会越清晰。
  “一旦开始削苹果就不能够停止,但是千万注意别削断果皮,如果你不小心,果皮被削断,那么你和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你未来的爱人会有一个遭遇灾难甚至死亡。而且周围一定不能够有任何声音,要绝对安静。
  “当你削完苹果皮的最后一刻,自己将来老公或老婆的样子,就会完全的浮现在镜子里。
  “而第二种是日本传过来的方法。用两块一样大的可以照出全身的镜子,将它们面对面的放置,就会形成一种无限镜像的状况。在午夜零点时,召唤者站在两块镜子的中间,用左手触摸面前的镜子,开始呼唤镜仙。
  “召唤的房间要安静,且只可有召唤者一人……传言在凌晨四点四十四分的时候用这种方法,镜仙就会被你请出来,实现你的愿望。”
  “无聊幼稚的游戏。”林芷颜嗤之以鼻。
  我苦笑:“不错,确实是无聊幼稚,但却偏偏有许多人相信了,还因为这些游戏丢掉了性命。”
  又想起了高中时代一次玩削苹果游戏的事情,那时候确实有许多人受害。而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朋友,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再也不能看到……(请参看夜不语第一部《苹果》)

第六章 古镜
  第二天,果然有许多学生没有来学校上课。老师倒是来得很准时,不过教书教得无精打采的,没有上多久,便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自习”两个字,然后不见踪影了。恐怕又是被校长召唤去开会。
  舒晓若一直在偷偷瞧我,等我望过去,又满脸通红的立刻躲开。
  林芷颜偷偷扔了个纸团过来。上书:那个小妞似乎对你有意思,机会难得,趁机找她问问情况。
  什么叫机会难得,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大方的移动板凳坐了过去。她立刻不知所措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一察觉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立刻就害羞的低下了头。
  “想听个故事吗?”我微笑着问,这女孩也未免太内向过头了吧。
  许久她才小声吐出一个字:“听。”
  “不会让你后悔的,是个很有趣的故事。”我笑得越发友善起来。
  “据说在美国,曾有人做过实验。将一只最凶猛的鲨鱼和一群热带鱼放在同一个池子,然后用强化玻璃隔开,最初,鲨鱼每天不断冲撞那块看不到的玻璃,奈何这只是徒劳,它始终不能过到对面去。
  “而实验人员每天都有放一些鲫鱼在池子里,所以鲨鱼也没缺少猎物,只是它仍想到对面去,想尝试那美丽的滋味,于是每天仍是不断的冲撞那块玻璃。
  “它试了每个角落,每次都是用尽全力,但每次也总是弄得伤痕累累,有好几次都浑身破裂出血。持续了好一些日子,每当玻璃一出现裂痕,实验人员马上加上一块更厚的玻璃。
  “后来,鲨鱼不再冲撞那块玻璃了,对那些斑斓的热带鱼也不再在意,好像它们只是墙上会动的壁画,它开始等着每天固定会出现的鲫鱼,然后用它敏捷的本能进行狩猎,好像回到海中不可一世的凶狠霸气。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假象罢了,实验到了最后的阶段,实验人员将玻璃取走,但鲨鱼却没有反应,每天仍是在固定的区域游着,它不但对那些热带鱼视若无睹,甚至当那些鲫鱼逃到那边去,它就立刻放弃追逐,说什么也不愿再过去。
  “实验结束了,实验人员讥笑它是海里最懦弱的鱼。可是,失恋过的人都知道为什么,它怕痛。”
  舒晓若明显不清楚我讲这个故事的意义,有点傻呆呆的看我。很好,至少她敢和我眼睛对视了,有进步。
  我笑道:“其实人的经历也一样。内向并不是懦弱,而是对外界感觉害怕。那种感觉就像失恋过的人一样,变得对任何事物都疑神疑鬼,到最后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在怀疑害怕什么,渐渐的就对社会和人际关系变得越来越无法适从,难以和人交流了。”
  “你是在开导我?”她小心翼翼的问。
  “不算。只是交流下内向的心得体会。”我正要继续说下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二伯父,他要我立刻去办公室找他。
  “下次继续交流。”我无头无尾的打了个结束语,用眼神暗中示意林芷颜开溜,然后装出尿急的样子急忙离开了。
  隔着玻璃,就看到二伯父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他鬼鬼祟祟的将我俩拉到操场偏僻的地方,神秘的道:“我解开那具香尸为什么没有腐烂的谜了。”
  “哦,说来听听。”我立刻来了兴趣。
  “你看这里。”他指着照片上干尸尾部那一段多出来的地方。“按照医学临床来推导的话,首先判断,她生前恐怕患有肛区的慢性疾病,也就是肛区的慢性脱垂。
  “至于是什么原因病死的,现在无从知晓,也就是说恐怕到死的时候因为很严重,所以一下子能够脱下来这么大一块,而且这具女尸整个肛门的范围都比正常的要大。”
  “难道这个女子的死因会与肛肠疾病有关?如果这样,她颈部的伤口似乎就更加难以解释。”林芷颜分析道。
  我摇了摇头:“直肠从肛门里脱出来的,应该走不出两个原因。一是人活着的时候不脱出来,因为肛门有一个肛门括约肌,什么都出不来。她死了以后这个肛门括约肌松弛,肌肉逐渐被破坏,就等于变成了一个窟窿。
  “另外一方面,她死后腹腔的压力会增高,因为尸体的腐败是从腹腔开始的,腹腔里通常有许多细菌,人死后细菌会继续繁殖,一繁殖就会产生很多气体,会把腹腔里面的东西逐渐消化掉。
  “然后气体就会使肠管就像灌香肠一般,让肚子像气球似的鼓起来,那个时候压力最大,有可能把肠子从肛门中推出。”
  二伯父见我们都没有猜对,顿时兴奋的像个小孩:“嘿嘿,不知道了吧。昨天我有看了一遍当年马王堆女尸的解剖录影,居然发现,她也有直肠脱垂!问题是,难道她们不仅尸体保存状况相同,但就连生前所患的疾病也一样吗?这太说不过去了。或许,只是或许,这种疾病对尸体保存会起到某种促进作用!
  “于是我打电话问了几位专家,专家说直肠脱出肛门,确实是由尸体腹腔内的细菌繁殖后产生的腐败气体造成的,这也是尸体埋葬后短时间内出现的一种普遍现象。
  “但问题是,既然她们的尸体内部已经开始腐败,为什么没有波及全身,却最终使尸体得以保存呢?”
  “那就意味着她的尸体有严密的防腐措施。”我耸了耸肩膀。
  “不错。我觉得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尸身里面的细菌繁殖需要氧气,还有其他一些必要的气体。毕竟细菌繁殖也需要一些各种各样的条件,如果这些条件被耗尽,就算是细菌也活不下去。
  “这个尸体在找到的时候,是密封的,就像真空一样,真空食物可以储存很长的时间不变质,应该是一个道理。”
  二伯父得意的说:“人死亡之后,体内的细胞会很快开始自溶。细胞中的溶解酶释放出各种蛋白水解酶,使生物大分子逐步降解为小分子。除了这一自溶过程外,尸体还会受到各种细菌的侵蚀,使肌体组织腐败、分解。
  “那么,砀山女尸和马王堆女尸,为何都能够打破这种自然规律,让身体湿而不腐呢?”
  我眼前一亮:“防腐剂?”
  当初马王堆女尸出土时,就有人发现,她的棺材里注满了一种红色的液体,辛追夫人的尸体就浸泡其中。经过分析,这种棺液中不仅含有多种可以防腐杀菌的中药成分,还含有汞和砷的成分,科研人员认为,这种神奇的防腐液,正是让马王堆女尸得以千年不腐的主要原因。
  “聪明。不过很遗憾,尽管从埋藏的时间长度上,这具香尸无法与马王堆女尸相比,但是她出土时,棺材里并没发现有什么防腐液体的存在。”
  二伯父说得摇头晃脑,满脸开心,“我昨天又到镇上走访了一下,问了问知情人士。据说当年发掘现场,棺材埋在大概有三、四米深的地方。
  “女尸用的椁是柏木的,而棺是楠木的,这种木头都是很坚硬、很耐腐,也很名贵,一般人家用不起。耐腐蚀,会让保存的时间变长,而女尸下葬时甚至用了一棺两椁,棺与椁之间、椁与土壤之间都有一种白膏泥充填,形成了六层完整的封闭。”
  “白膏泥充填物?”我直觉的感到这东西有问题。
  “这些填充物就是关键。”二伯父沉声道:“她的尸体之所以保持水嫩不腐败,全靠了这层物质。”
  “成分呢?”我忙问。
  “不清楚,花了六年时间,至今也没有个结论。”他的神色有点不自然起来。
  “那香尸的身分弄清楚了没。”我又问。
  “还没。”二伯父有点黯然的摇头,“这些还有待调查。不说郁闷的了,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用黄色绸缎包起来的物品递给我,“这是昨天我在古玩市场淘来的,应该是当时随着香尸一起出土,然后流落民间的陪葬品。”
  我接过来,掀开绸缎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居然是一面镜子,铜镜。
  这面铜镜直径为二十七点三厘米,素边,圆钮。
  内区装饰有五只相互追逐的瑞兽,外区装饰有四只凤鸟穿梭于牡丹花间。铜镜的外缘为十四瓣菱花纹,外饰十四朵云气纹。四只鸾凤造型各异,尾部的羽毛采用高浮雕的手法。八朵牡丹花造型各异,妩媚妖娆。
  “看做工,并不像是清朝的。”我用手轻轻的抚在镜子上,迟疑的问。
  “不错。这面镜子在学术上称为凤凰牡丹镜。”二伯父点头。
  “要知道铜镜以战国、两汉和唐代最为著名。古铜镜背面的花纹非常丰富多彩。战国、两汉为鼎盛时期,唐代更加繁荣。
  “诸如战国的山字纹镜、汉代的神兽镜,以及唐代的海兽葡萄镜,都是富有时代感的典型代表作。它铸造精致,形态多姿多彩,纹饰华丽,铭文丰富。
  “到了元代,多采用六菱花形或者是六葵花形式,但是纹饰已经渐渐粗略简陋。元镜纹饰有浅浮雕和浮雕两种,那时的铜镜有缠枝牡丹纹镜、神仙镜、人物故事镜、双龙镜、‘寿山福海’铭文镜、素镜,至元四年龙纹镜等等。”
  我又仔细看了看,“我觉得,这面镜子应该出产在元代。”
  二伯父竖起了大拇指,“好眼力,你小子不学考古简直就是浪费人才了。这面正是元代的凤凰牡丹纹镜,镜内区有五只瑞兽,这五只瑞兽是从隋唐以后就开始形成的纹饰。而凤凰纹也是从隋唐便有的,但牡丹纹直到元代才开始逐渐形成。
  “这镜子上的纹饰非常好,有一种创新的精神,包括它这个高浮雕、牡丹的写实性都是非常的珍贵。要知道在整个铜镜的历史上,元代的铜镜存世量非常少,而大且精的更少,可以说这东西非常的珍贵。要拿到收藏界,至少也值一百万美金。”
  我皱了皱眉头:“你确定是和那具香尸一起出土的?”
  “那个卖镜子的老大爷提起过。而且,我在镜子上还找到了一些白膏泥充填物残留,和香尸棺材里的一模一样,确实没争议。”他凿定的道。
  “那就奇怪了,清朝的尸体中为什么会放元代的镜子?”我困扰的挠了挠鼻子。
  林芷颜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既然她生前是个美女,那她就一定爱照镜子。既然爱照镜子,那这面凤凰牡丹镜就有可能是她最爱的东西。
  “和自己最爱的东西一起下葬,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显而易见的事情,关陪葬品的年代什么事!”
  也对,最近冒出了一大堆怪异的事件,所有东西都纠缠起来,脑子明显不太够用,开始钻牛角尖了。
  不过,镜子,又是镜子,似乎所有死者身上都能牵扯到镜子这个物品。
  女尸最爱的元代古镜,钱晴临死拼命拽住的镜子,左婷生命的最后一刻疯了般想要扔出去的镜子。
  对,还有夏萧萧,猛然想起,她变得歇斯底里,自残后伤人前正在开心的照着镜子。而自己偏偏又在左婷的化妆镜里,看到了一个黑影窜入了她的身体里。
  难道镜子,就是这一切事件背后的联系?那镜子里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如果确实不是我眼花的话,那这黑影的问题就变得很棘手起来。
  至少要搞清楚,究竟镜子是不是关键才行。
  我托着下巴出神,不由得突然想到舒晓若在医疗室里对我说的话。
  她说夏萧萧和自己约好放学后一起玩游戏,什么游戏要放学后玩?而且要两个人?至少就我所知,镜仙游戏里并没有需要两人的。
  有问题,看来应该好好问问她了!
  就在我思忖得正起劲的时候,林芷颜用力的拉了拉我的衣服,指着不远处的沙坑道:“小夜,你看那个人,貌似有点奇怪。”
  我抬头望去,果然看到有个女生正蹲在沙坑里,背对着我们。她的肩膀在有节奏的耸动,像是在哭,又像是在不断挖什么东西。
  “是个怪人,我们慢慢走过去看看。”我拉了拉二伯父缓缓向前走。
  近了,这才看清楚那女生的状况。她穿着高二的校服,正在一把一把的挖着沙子。
  “你去问问情况。”我推了二伯父一把。既然这老家伙冒充了学校的老师,干脆顺便尽一点义务。
  “这位同学,你……”
  他走过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话还没有说完,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惊骇的猛然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他吓得不轻,身体都在打颤,老脸抽搐,还一个劲儿的指着她,震惊的合不拢嘴。
  我也感觉不对劲了,几步走上前,一时间也吓得全身僵硬。
  只见那个高二女生面容早已模糊一片,血从鼻子、眼睛、耳朵中不断流出,将地上的沙子染成了一股说不出的颜色。
  更可怕的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她居然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一样,她似乎还在笑,笑得非常灿烂,双手不停的动着,在沙坑里挖出沙子,不断的朝嘴里塞,仿佛在吃什么极为美味的东西,塞进去的沙子,细细在她嘴里咀嚼品味后,才恋恋不舍的咽了下去。
  “究竟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子怎么了!”二伯父吓得语气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我早就说过,这个学校不太安全。”我也镇定了下来,用眼神示意林芷颜阻止她。
  这老女人看到女孩的惨状和诡异行为,居然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彷佛还觉得很有趣。她慢吞吞的走上去,然后用力的搂住女孩,将她硬生生从沙堆里抱起来。
  女孩受到外力影响,不断拼命的挣扎着。
  “这女孩好大的力气!”林芷颜略微有点惊讶,她低喝一声,将女孩的手扭到身后,再将她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看她将女孩牢牢制住后,我才长舒了一口气。无意识的望了手中的古镜一眼,顿时有股寒意从脚底猛地冒上了头顶,只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古镜,镜面刚好斜斜的对着地上的女孩,从镜子里我居然看到那女孩的身上萦绕着一圈漆黑的影子,黑的如墨一般,就快要将她的身影全部掩盖住了。
  “二伯父,你快看镜子!”我清醒过来,立刻将镜子凑到二伯父的眼皮底下。
  这位老人家刚惊魂未定,正在压惊,听到我叫得慌忙,小心的朝镜子里看去。看了好一会儿,才愣愣的问:“请问,你想叫我看什么?”
  “影子,那女孩身上有一圈黑色的影子,像是黑洞一样正在疯狂的侵蚀她!”我气恼的大喊着:“你没看到?”
  二伯父又看了几眼,然后摇头:“看不到。那女孩好好的在地上,身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怎么会这样?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我大惑不解。最近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没理由啊!
  不死心,我又将镜子凑到了林芷颜的眼睛下,她看了看也摇头。
  我疑惑的看向镜子,确确实实的,女孩身上的黑影还在,而且侵入的地方越来越多。她的整个身体就如同海绵吸水一般,将黑影缓缓的全部吸了进去。
  终于,黑色的影子消失在了她的身体上。
  就在这时,林芷颜惊讶的说道:“有点不对劲,这个女孩在发抖!”
  “发抖?”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掏出了电话,“你稳住她,我马上叫员警和救护车来!”
  当电话还没打完,林芷颜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脸色有点苍白,摇了摇头淡淡道:“已经晚了,她没气了。”

第七章 约会
  最近看来和警局很有缘分,里边的几个人几乎都要认识我俩了。
  又一次录完口供从警局出来,虽然洗脱了嫌疑,但负责这起案子的员警还是屁颠屁颠的指着我们的鼻子,善意提醒我们最近要配合调查,不要随意离开这个鬼地方。
  二伯父跟着我们回到出租屋,开了一瓶酒仰头就喝了一大口。深呼吸几口气,这才窝火的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好好一个人,完全没征兆的就死掉了?”
  “我也不明白。”我苦笑着,和林芷颜交换了一个眼色。
  她跟着我走进卧室,我关上门,低声问:“那个女孩的死因你查到没有?”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还在等消息。”
  “你觉得,她的猝死会不会和之前几个女孩一样?”
  “很有可能。我压在她身上,所以感觉特别明显。她的死法虽然很古怪,但和两方面脱不了关系,一就是大脑,二就是心脏。”林芷颜说完,简讯就来了。
  “警方确认了,那女孩确实死于心脏破裂,和夏萧萧等人完全一样。”
  她看完简讯后,脸色激动起来,“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瞪了她一眼,这女人,果然有够不正常。
  不过,她们的死亡方式都一模一样,或许可以大胆的判断,她们生前必然有所联系,又或者,干过相同的事情。
  而且,虽然不知道钱晴以及左婷怎样,但在夏萧萧和那女孩死亡之前,我都在镜子里看到了一种黑色影子,既然连续看到了两次,而且每一次都确确实实发生了事情,那就意味着,自己看到的并不全是幻影。
  我相信自己没有特异功能,但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看到,而二伯父和林芷颜都看不见呢?难道我真的在无意识中,比他们多做了某些事情,以致触发了看见黑影的能力?
  用力摆了摆头,对这件事,自己始终没有头绪,干脆不想了。
  走出房间,二伯父依然在喝酒。他看了我和林芷颜一眼,然后指着对面的沙发道:“请坐。”
  “干嘛那么客气?”我愣了愣,然后听话的坐下。
  这位长辈,一旦对你客气起来就要当心了,说明他心情非常不好,会乱迁怒人。
  “给你们讲个故事。”没等我俩同意,他已经开口了,“从前有个老人在河边钓鱼,一个小孩走过去看他钓鱼,老人技巧纯熟,所以没多久就钓上了满篓的鱼。
  “老人见小孩很可爱,要把整篓的鱼送给他,小孩却摇摇头,老人惊异的问道:”你为何不要?‘小孩回答:“我想要你手中的钓竿。’老人问:”你要钓竿做什么?‘小孩说:“这篓鱼没多久就吃完了,要是我有钓竿,我就可以自己钓,一辈子也吃不完。’”
  “好聪明的小孩。”林芷颜的眼神里划过一丝狡猾的笑,然后造作的惊叹道。
  “不错,一般人都会像你那样,觉得那小孩聪明,其实不然。”二伯父用力摇了摇头。
  “他如果只要钓竿,那他一条鱼也吃不到,因为,他不懂钓鱼的技巧,光有钓竿是没用的,因为钓鱼重要的不在钓竿,而在钓技。
  “有太多人认为自己拥有了人生道上的钓竿,再也无惧于路上的风雨,如此,难免会跌倒于泥泞地上。
  “就如小孩看老人,以为只要有钓竿就有吃不完的鱼,也像职员看老板,以为只要坐在办公室,就有滚进的财源。其实都错了,大错特错,这个世界每一件事,都是需要专业人士来处理的。”
  我眯着眼睛“哦”了一声:“您老的意思,是觉得我把什么事情搞砸了?”
  “还不至于。不过人与人之间,还是坦诚一点好。”二伯父眼神丝毫不退让的瞪着我看。
  “你觉得我有事情瞒着你?”我反问。
  “相信你自己很清楚。”
  我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事情瞒着我。”
  二伯父呆住了,脸部抽搐,许久才慌慌张张的道:“怎、怎么可能!”
  这位老人家,研究考古脑袋都变秀逗,谎话都说不圆润,一紧张什么都暴露了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真是偷偷跑出来的,进警察局时,掏证件的时候怎会都一副毫不犹豫的样子,完全不在乎别人知道你的身分?恐怕,您老人家的调查并不算完全的个人行为吧。”我敲着桌子大声道:“给我说清楚,究竟有什么瞒着我们?”
  “真、真的没有!”他冷汗都冒了出来,打着哈哈岔开话题:“不早了,我回去了。免得房东担心!”说完就迫不及待的两腿一蹬,开溜了。
  等他走得完全看不到身影,我和林芷颜对视,捧着肚子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伯父好有趣。”她笑得肩膀都在抽搐,“俊飞以前老是告诉我,说你有魔鬼本质,我还不信。臭小子,你的三角尾巴和翅膀藏在哪里,露出来给姐姐看看。”
  居然说我是魔鬼,在我看来,眼前的老女人比我更像魔鬼才对。
  “你伯父似乎对那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开始有所察觉了。”林芷颜又说:“看样子,他确实也是有事情隐瞒我们。你不会已经猜出来了吧?”
  我瞥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哦,你也想给我打哑谜?”她笑。
  “听了就知道了。”我也淡淡的笑起来,“从前有一只小猪、一只绵羊和一头乳牛被关在同一个畜栏里。
  “有一次,牧人捉住小猪,于是它大声嚎叫,猛烈地抗拒。绵羊和乳牛讨厌它的嚎叫声,便大大咧咧的说:”他也常常捉我们,但我们并不会大呼小叫,都不知道你在嚎叫什么。‘“小猪听了回答道:”捉你们和捉我完全是两回事,他捉你们,只是要你们的毛和乳汁,但是捉住我,却会要我的命!’“
  我从桌上拿起二伯父喝剩的酒一饮而尽。
  “立场不同、所处环境不同的人,很难了解对方的感受。因此对别人的失意、挫折、伤痛,不宜幸灾乐祸,而应要有关怀、了解的心情。
  “别人刻意隐瞒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想害你,往往他们瞒住你反而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最好不要深究。他到了应该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而我,等事情到了一个段落,也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真是个体贴的好侄子,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林芷颜笑得很讽刺,“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干嘛拐弯抹角的,没关系,我也猜出来了一点半点。”
  “知道归知道,心里自己明白就好了。”我无所谓的道:“总之学校也基本上瘫痪了,去不去都没有人管,我下午去调查一点事情。你呢?”
  “你管我,我没理由给你汇报行踪吧。”她哼了一声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微微一笑,掏出手机拨通了舒晓若的电话。
  “舒晓若同学吗?我,夜不语……有没有兴趣陪我跷课?下午两点半,我们在ITANT咖啡厅见面好吗……
  “没关系,其实偶尔逃一下课,说起来也很有趣的。要知道,当你大学毕业走入社会后,偶然开同学会,所有人都在大谈自己从前跷课的趣事,你居然连这种经历都没有,不觉得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吗?相信我,绝对没错的……”
  放下电话,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像魔鬼了。
  所谓的镜子,要从中国奴隶制社会初期的青铜器时代说起,那时候的人们在长期的青铜冶铸制作中,认识了合金成分、性能和用途之间的关系,并能人工的控制铜、锡、铅配比。
  古书《考工记》中记载:“金有六齐”,即合金的六种配比。其中最后一齐是:“金,锡半,谓之鉴燧之齐。”这就是制作铜镜用的配比。
  “鉴”即是镜,含锡较高,是因为铜镜磨出光亮的表面和银白色泽,还需要有铸造性能以保证花纹细致。中国的祖先早在二千多年以前就制出了精美的“透光镜”,它能反射出铜镜背后的美丽图案。
  而“透光镜”的制作过程一直都是个谜,国内外学者花了几百年时间进行研究探索,直到近代才发现,这是由于镜面在制造加工以后,有相对于背面图案的轻微不等的曲率,通过反射映出背面的图案。
  但在中国传统里却有说,镜是不祥之物,游魂野鬼都会藏在镜里面,据说打破镜会衰三年!所以旧式发型屋在收铺时,都会用毛巾将所有镜子盖住,以免游魂野鬼潜入镜中。
  学校里死掉的女生都和镜子有关系,会不会意味着,确实是镜子本身出了问题?
  女生一向都是属于慢一拍的生物,不论是在行动上,还是行为上,甚至不管多内向的女生,仿佛都天生就懂迟到的观念,实在不把准时这个词语看在眼睛里。
  和舒晓若约了两点半在ITANT见,但她居然直到三点才姗姗来迟,然后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便释然了。难怪会这么晚,这女孩居然精心打扮过,害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她穿着素白的吊带连衣短裙,腰上搭配着一条黄色系带,头发清爽的扎了起来,原本便秀气的让人受不了的脸孔更加秀气了,坐在她对面都觉得一股强烈的婉约温柔之气袭来。原本就漂亮的女生稍微一打扮,果然杀伤力惊人。
  “我……我妈妈非要我穿成这样。迟到了,真的很对不起。”她抱羞的说。
  “啊,你妈知道你要跷课,还为你精心打扮了一番?”我诧异。
  “夜不语同学打电话来的时候,妈妈正好在我身边。”她的脸羞红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于是?”我更诧异。这究竟是什么母亲,知道女儿要跷课,居然一副兴奋的过节感觉帮她打扮。
  “这、这是人家第一次有人约……”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了下去。
  无语,完全被误会了,原本只是想问她一点情况的。现在扣上了约会的名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直接开口。一不小心恐怕就会伤害到这个内向的女孩子。
  “真的很高兴你能约我。从来就没有人约我,除了萧萧。”她的神色有点黯然,“夜不语同学,你说她怎么会变成那样?突然就疯了一般,也不认识我了,仿佛恨不得杀了我!”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恐怕她的家族有精神病历史吧。”
  我继续胡编乱造的安慰她,“一般有精神病历史的家族,儿女都会有潜在的精神病,一经触发便爆发出来。
  “夏萧萧应该是个有潜在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这样的患者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会突然在你身边爆发,带给人们恐慌和痛苦。有无数家庭因此处在绝望的破碎状态中。”
  “但萧萧的父母都很正常。”她偏过头想了想。
  我郁闷:“所以说是潜在的,平常状态很难看出来。”
  舒晓若不自然的埋头猛喝着杯子里的饮料。“谢谢。嘻,夜不语同学一点都看不出内向的样子,不像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流。”
  上帝,怎么她还是一副觉得我是同类的表情,我就真长了一副内向的脸孔嘛?
  我笑了笑,“晓若同学不是和我交流得很顺畅吗?”
  她呆了,低头想了想,许久才睁大漂亮的眼睛道:“真的吗?我有吗?”
  “当然有。其实你不是内向,而是缺乏自信罢了。”我笑笑的说:“你看,你真的很美,大美女。”
  说着我伸出手将她扎好的头发扯开,漆黑如瀑布般的长发立刻倾泄下来,秀气的令人窒息,然后用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的欣赏,嘴角带笑的赞叹,“确实很美。”
  舒晓若紧张的全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她的肩膀有点颤抖,声音也在哆嗦,“但从来就没有人理过我。”
  “废话,你一脸冰美人的表情,万年不化的,想走过来的人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冻结成冰了,谁还敢来?”我摆摆手,“要不,横竖跷课约会,我来好好锻炼锻炼你。”
  越来越没有办法回到主题了,算了,只要在一起混时间,总会问到的。
  我将钱放在桌子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朝外边跑。
  “要、要干嘛?”她同手同脚的被我拉着跑,结结巴巴的问。
  “既然是约会,当然要有约会的样子。第一站,看电影!”我大笑。
  一男一女,孤男寡女的搭配,当然看恐怖片才是王道。
  刚好电影院在上映一部叫《镜仙》的悬疑恐怖大片,看了出来,舒晓若手脚都吓软了。
  “继续,下一站,游乐园。”
  鬼屋,游乐园孤男寡女的搭配,当然鬼屋才是王道。一出来,她的手脚又软了一次。不知道她的表情,总之我的兴致是玩了上来。
  果然,翻滚列车和激流勇进也是约会的王道。
  整个下午就是我拉扯着她,玩一些自以为可以治疗内向的刺激性游戏。女孩一言不发,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不管有多怕,只要我叫玩,就一边脸色恐惧,一边跟着我坐了上去。
  晚餐来了点丰盛的,丁骨牛排,配上奶油浓汤和土豆泥,筋疲力尽的时候吃下去,实在是美味啊。
  舒晓若闷不作声,吃得差不多了,才犹豫的抬起头:“请、请问,夜不语同学和林芷颜同学是什么关系?”
  我埋头猛吃,头也没抬的回答了一个转入这学校前就设定好的台词,“邻居,从小就是邻居。”
  “传闻你们同居了。”
  奶油浓汤全部被喷了出来,我郁闷的问:“听哪些混蛋说的?”
  “班上。”她被我看得脸又红了起来。
  “胡扯。我们的父母一起回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图个方便,所以房子也一起租。我和那不良女青年根本就没任何关系!”我义正词严道。
  舒晓若轻轻拍了拍胸口,像是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脸红红的递了一张卫生纸给我,“嘴巴。”她羞红着脸,可爱的在自己的嘴边比画了几下。
  “说起来,据说学校里流传一种古怪的游戏。你知道吗?”是时候了,气氛刚刚好,我不动声色的搅着土豆泥问。
  “啊,那个游戏,萧萧有跟我提到过,我们还约好昨晚一起玩的。”
  她确实知道,又想起自己的好朋友,神色萧索。
  “是个怎样的游戏?”我盯着她。
  “就是一般的召唤镜仙的游戏。”
  “喔,说来听听。我刚从国外回来,对这些东方灵异的东西很感兴趣。”我笑咪咪的道。
  “就是很普通的游戏。”她见我很有兴趣便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就是要一或两个人,在深夜一点一十一分的时候,到学校新宿舍的一零一室。
  “要带着自己常常用的脸盆,然后打满一盆子的水,将水端在两个镜子的中央位置,嘴里要叼着一把刀片,眼睛用力的看水面,然后心里想着愿望。据说如果水面开始泛起波纹的时候,愿望就会实现。”
  晕,这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
  道具太多,操作复杂,而且明显对以前流传下来的几个召鬼游戏进行了篡改。用盆子、在嘴里叼刀片来源于日本,两面镜子的魔鬼召唤也来自于日本,两个虽然都属于镜仙游戏,但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来,是谁那么无聊编造出来的?
  更无聊的是,这学校居然有人还真的会去相信。杂交出来的游戏会有效果才怪,看来这游戏完全能够排除掉!
  舒晓若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憋闷在心里面。”我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微微颦了下眉头,“学校里有传闻说,最近死亡的女孩子,都是因为玩过那个游戏。她们的愿望实现了,命也被镜仙抢去了。”
  “还有这种说法?”我有些诧异。
  “别的女孩我不知道。”舒晓若回忆着,“但萧萧,萧萧也玩过那个游戏。”
  “那她许了什么愿?”
  “中头彩。”
  “这个愿望也实在太有霸气了。”我摇头笑着,这种愿望也能实现的话,这招鬼游戏的能力也太强了吧,“那她的愿望实现了没有?”
  舒晓若的脸色微微一变,沉重的点了点头,“实现了。”
  “什么!”我惊讶的差点从位置上坐起来,“真的实现了?”
  “嗯。”她确定的点头:“她满脸惊喜,拉着我一起去对号码。我们远远的在投注站门口一个一个号码的对照,她真的中了头奖,所以她才约我一起再玩一次。她说要镜仙实现我的愿望,让我胆大一点。”
  我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四天前。”舒晓若疑惑的问:“夜不语同学好像对这件事很关心?”
  “当然,居然连彩票都能让人中的游戏,有些让人手痒,想玩一玩了!”我打着哈哈。
  舒晓若顿时脸色吓得苍白,“不要!”
  她的声音很大,引得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女孩害羞的低着头,圆圆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要。我不想你和萧萧一样。”
  “傻女孩。”我伸出手在她头顶上摸了摸,发质柔软,手感不是一般的好,真是个会让人不由自主关心的好女孩,这样的女孩子在社会上已经不多了。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有许多危险,走在路上,坐车,搭乘飞机,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丧命,所以夏萧萧的生命并不是什么镜仙夺去的。世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是人编造出来的。她的死或许是意外,也或许是精神病发,总之,不是鬼神造成的。”
  “那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其他死去的女孩也是意外吗?”她小声问。
  “肯定是意外。”我望向窗外:“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晚了父母会担心你。”
  “嗯。”她点点头,小心的瞥了我一眼:“谢谢。”
  “不用谢。”我在她肩膀上抓住一缕被风吹散的光滑长发,轻轻的帮她理回去:“其实,该说谢的应该是我。好几年了,真的,已经好几年没玩得这么开心过。谢了……”
  夜风很凉,完全不像初夏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人长大了,肩膀上的压力也就大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会笑了。

第八章 集体自杀
  据说法国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有一座特别灵验的水泉,常会出现神迹,可以医治各种疾病。
  有一天,一个拄着拐杖,少了一条腿的退伍军人,一跛一跛的走过镇上的马路,旁边的镇民带着同情的口吻道:“可怜的家伙,难道他想要向上帝祈求再有一条腿吗?”
  这一句话被退伍的军人听到了,他转过身对他们说:“我不是要向上帝祈求有一条新的腿,而是要祈求祂帮助我,叫我没有一条腿后,也知道如何过日子。”
  人生其实也正是如此,学习为所失去的感恩,也接纳失去的事实,不管人生的得与失,总是要让自已的生命充满了亮丽与光彩,不再为过去掉泪,努力的活出自己的生命。
  但人类总是忘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惯性懒惰的原因,人类总是喜欢寻找捷径。
  于是刚出社会无法适应的年轻人开始一次一次的碰壁,碰得头破血流,甚至为了找个捷径,丝毫不管自己和家里的经济状况,疯狂的自我投资、整容、买高档的衣物去参加面试,然后一次又一次的上当受骗。
  世上召唤神灵的游戏,不光是新奇刺激,最吸引人的,还是游戏附带规则里的捷径。
  游戏的传播者会给你描述这个游戏会带给你的便捷。考试满分、资优生,财富、名气,似乎可以让你拥有一切,但捷径这种东西,通常布满荆棘,并不会一帆风顺的,毕竟捷径的代名词,就是危险。
  世上没有平白无故就能得到的东西,一切都是公平的,得到一些就一定会失去一些。老天很公平,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晚上九点了。林芷颜正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电视,似乎刚洗过澡,穿着一身薄薄的粉红睡衣,姿势十分暧昧。
  “哟,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她头也不抬的问。
  “你跟踪我?”我瞪了她一眼。
  “你这个小毛头还需要跟踪?”她不屑的道:“说话声音那么大,我又还没出门,听得一清二楚的。嘻,眼光不错,舒晓若这个女生纯洁的很,估计从小和男生连手都没牵过,便宜你小子了!”
  “不要把世上的男人都想得一样龌龊。”我哼了一声,“我只是去问她点东西。”
  “男人本来就一样龌龊,全是些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林芷颜讽刺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这些男人?有什么东西需要问一下午的,还看了电影,去了游乐场,吃了大餐?”
  “还说你没有跟踪我!”我恼怒的道,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仔细想一想,不管干什么都有一双拥有恶俗性格的某人的眼睛盯着,光想都受不了。
  “去,你以为我很闲啊。我也在调查,只不过碰巧调查的地方在电影院,游乐场还有西餐厅,碰巧看到了你。我可是个大忙人。”她满不在乎的悠然道。
  居然有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实在有点无敌了!我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就当是巧遇好了。”
  既然都已经被跟踪了,和这恶俗老女人发脾气也只会自讨苦吃,还是忍住好。我指着她又道:“请注意一下形象,暂且不论性格,怎么说你最近扮演的也是普通高中女生形象,请淑女一点!”
  “我还不够淑女吗?”她白皙的修长双腿故意撩动几下。
  “再怎么说,这个房间里还有位绅士住着。你穿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怪我。”我恐吓。
  林芷颜缓缓的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许久,才将身旁的包包扔了过来,“里边有保险套,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不能怪你的事情的话,千万别忘了戴上。”
  我失败了,彻底被打败了。
  再一次确定,这女人的实际年龄果然在三十岁以上,只有那种年龄的女人,才会满不在乎的对害羞的小男生说出这种毫无羞耻心的话。
  用力摆摆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从脑袋里摔出去,我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沉声道:“帮我调查些事情。”
  “说来听听,看林姐姐我感不感兴趣。”她慵懒的说。
  “最近学校里有传闻说,钱晴、左婷以及夏萧萧,是因为玩了某种镜仙游戏才猝死的。帮我调查一下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你干嘛对那种莫名其妙的灵异游戏感兴趣?”她稍微抬头。
  “当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你调查过夏萧萧没有?”
  “当然有。”林芷颜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很自信。
  “那你知不知道她最近中了彩票特等奖?”我问。
  林芷颜回忆了一下:“不错,她确实给了自己的老爸一张中了头奖的彩券。她老爸怕别人知道,偷偷摸摸的去兑了奖。这件事就连他们所有亲戚都瞒着,你怎么会知道?”
  我眉头紧皱,果然有中。那舒晓若说的话便是真的。
  难道一切真的和那种莫名其妙的镜仙游戏有关?
  用力倒在沙发上,我慢吞吞地道:“我还听到一种说法。据说那种镜仙游戏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任何愿望都能实现,而夏萧萧的愿望就是,彩券头奖。”
  “什么!”林芷颜神色诧异,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确定?”
  我总算看到这女人吃惊的样子了,“夏萧萧是舒晓若唯一的好朋友,而夏萧萧恐怕觉得自己这位内向的朋友一定不会透露自己的秘密,所以拉了她一起去对号码。很不巧,当事人又告诉了我。”
  她眼睛闪烁,似乎很有兴趣:“我明天就去调查。你呢?”
  “我没有理由告诉你我的行踪吧,又和你没关系。”原原本本的将今天早晨她讽刺我的话回敬过去,我转身就上了楼。
  林芷颜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混蛋,小气的烂人。魔鬼!”
  郁闷,被魔鬼说成同类,实在太有面子了!
  “死吧,人生有太多无奈了。你还想活下去吗?对你而言,生还有任何意义吗?”
  “其实,死人的世界并没有那么恐怖。”
  “其实,只需要闭上眼睛。看到了吧,那里有一条河,一个人死很无聊吧。旁边的人其实都是狠心人。他们很坏,坏到骨子里去了。杀了他们,黄泉路上,就有人陪着了。”
  “死,其实根本没什么。”
  昨晚又翻来覆去地将找到的两面镜子反覆的看,但这一次什么也没看到。没有出现黑影,也没有出现其他任何怪异现象,完全就是两面十分普通的化妆镜而已。
  第二天一早起床,林芷颜就递给我一份报纸,“看,第一版。”
  我拿过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本地早报头版头条用黑色的大字体,刊登着一个很大篇幅的报导。
  月龄镇高中四名高三女生手拉手集体投水自杀 二人死亡本报讯 昨天月龄镇高中五名十七岁女学生,相约走向一条三米多深的水沟。除一人中途退却回镇上喊人外,其他四人手拉手集体跳水自杀,经抢救后,二人死亡。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在月龄镇,一向勤快的李月在帮妈妈做完家务后,很平静地对妈妈及家人说,她上学去了。而李月妈妈绝没想到,女儿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昨天,记者来到李月的家,看到其母亲和奶奶正坐在地上,眼睛都哭肿了。李月的父亲李发告诉记者,出事当天他正在外面,听说女儿跳水自杀了,他根本不敢相信。
  李发说,当天他听到消息后,一口气跑到离镇上一里多路的西沟,看到岸上两个小女孩王雪、王冰浑身是水。
  两女孩告诉他,她们和李月、杨丽等五个女孩一起从学校出来集体跳水的,除杨丽中途回去喊人,李月和另一个女孩都沉在这个水沟里了。李发遂潜到水底救人,但一直没有找到女儿和另一个女孩。
  跳水前,其中一女孩因害怕而中途退出。
  “快到西沟了,我突然感到害怕。”昨天,中途放弃自杀的杨丽告诉记者,她当时也劝其他四人不要去死,可是她们不听,仍然向西沟走去。
  这个沟离她们所在的镇上有一里多,她们也知道这里水很深。眼看劝不了她们,杨丽就跑回镇上喊人。谁知,后来她们四人还是跳了下去。
  杨丽说,她们五人是说好一起去死的。当天下午上课前,她们五人喝了半斤白酒和两瓶啤酒,由于她们都没喝过酒,当上第一节课时,就有人晕了,还在教室内呕吐,当时老师也没有说什么。放学后,她们五人就一起向西沟走,说要一起去死。杨丽说,可能她喝得少些,酒醒了一点,后悔了,于是中途退了出来,回镇上喊人。
  事发后,两女孩侥幸上岸。
  “我们跑到沟边后,看到水这么深,我也不想死了。”跳水后,又被同伴救上岸的王雪昨天告诉记者。
  杨丽走了以后,她们四人很快就来到沟边,这时她也不想死了,就劝她们三人,但她们根本不听,依然坚持要一起跳水自杀。
  最后,她就跪在地上求她们三人,还是不行。后来,她也迷迷糊糊愿意跳了,于是,她们四人手拉手一起跳了下去。
  “可能是喝饱了水,加上我穿的是泡沫鞋,很快就浮了起来。”王雪说。这时,她好像听到有人喊她,让她攥住一根麦草。后来,麦草断了,有人伸手将她拉了上来。上岸后,她才知道救她的是王冰。
  王冰对记者说,她们跳下去以后,她也感到害怕,就拼命地扒水,后来终于扒到岸边,并看到王雪也浮了起来,就伸过一根麦草给王雪,将她向岸边拉,最终将她拉上了岸。
  事发后,三十多个镇民下水救人。
  “当时听到有人喊镇上里有几个小孩跳水了,我就立即向沟边跑过去。”昨天,参与救人的镇民王世礼告诉记者,这沟很深,至少有三米。
  昨天,记者来到事发现场看到,这是一个宽十多米、长几十米的水坑,就在月龄高速公路旁边,由于这个水坑在镇子的西边,当地人就叫它西沟。
  西沟看上去很深,四周沟岸都很陡,几乎成九十度。记者在现场还看到小女孩跳水后丢在岸上的笔和本子。
  王世礼说,他来到现场后,不一会儿,镇上又来了上百人,他们三十多个男子都下去打捞。下午六时左右,他们捞上来一个女孩。十分钟后,又捞上来一个女孩。他们对两个女孩做人工呼吸,但没有效果,后来医生来到现场,检查后说不行了。
  当地警方已介入调查。
  昨天,记者来到月龄镇高中看到,学校外面站满了围观群众。记者试图采访该校老师和校长,但一直没有找到他们。
  在月龄镇警局,员警告诉记者,五月三十一日他们接到报警,有四个女孩跳河,两个没救上来,后来死了。
  接到报案后,镇政府领导及派出所负责人等都到了现场,并立即进行调查。目前,小女孩跳水自杀的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
  昨天,月龄镇宣传部负责人告诉记者,事故发生后,政府高度重视,并立即召开有教育、员警等部门参加的会议,成立调查组对事故展开调查,同时,要求各学校全面做好学生安全教育工作。(注二)昨天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看来跷课果然是一种弊端。
  抬起头,我问道:“你怎么看?”
  “总之那个高中已经发生了够多怪异的事情了,再添一个集体自杀也不算什么。”林芷颜懒洋洋的倚靠在沙发上。
  “下午你把你的关系网拉出来,给我腾出几分钟时间探望杨丽。我想问她点东西。”
  我想了想又道:“杨丽在集体自杀的最后关头退缩了,还算好,没有受伤,估计按照东方家庭习性,会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几天。”
  “没问题,我们一起去。如果真的和镜仙游戏有关,这件事就更有趣了。”林芷颜笑嘻嘻的掏出电话拨打起来。
  没良心的老女人,心也实在太狠毒了吧。
  按时去了学校,居然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来。看来这个学校也即将被最近的一连串事情折腾到快崩溃的边缘了。估计校长正在焦头烂额的为下一届的学生源发愁。不过,不干我屁事。
  舒晓若也是仅有的来学校的其中一人,她偷偷在望我,见我的视线移动过去,立刻便侧过头,做出一副认真看书的表情。果然是个可爱单纯到世间少有的女孩子。
  我又将椅子抬了过去,“昨天回去的有些晚,家里人在担心吧?有没有挨骂?”
  “没,没。妈妈很高兴。”她慌忙摇头。
  这究竟是什么母亲!女儿跷课高兴,女儿回家晚也高兴,究竟是怎样的父母啊?
  “你爸呢?”
  “我爸爸在很早以前就去了,车祸。”她的神色有点黯然。
  “对不起。”难怪她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父亲。
  “没关系。”她笑着摇头:“都习惯了。其实没有爸爸也没什么,妈妈很好的。”
  “是吗,看来你有一个好妈妈。”我也笑,“那个镜仙游戏,你玩过吗?”
  “还没有。本来和萧萧约好的,可是……”又黯然。
  说起来这女孩也真够不幸,没了父亲,现在又没了唯一的朋友,本人又内向。但她害羞脸孔下却有一个坚强的性格,至少,她没有被这些事情打趴下。
  我微微的用手指点了点桌面,“那,如果镜仙游戏真的能实现你的愿望,你想要许什么愿?”
  “萧萧本来是想让我变得大胆一点,但我更希望妈妈幸福。其实早就有想过。”
  舒晓若缓缓道:“我希望妈妈能够再婚,找到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她守寡十六年了,虽然谁都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她很寂寞,每天一个人上班下班,看到别人有老公接送,别人的孩子都有父亲,眼神里就会闪过一丝很难察觉的羡慕,只要妈妈能幸福就好了。”
  好伟大的想法,我有点惊讶。看不出来眼前的女孩这么体贴。
  “不过现在……”她偷偷瞥了我一眼,突然莫名其妙的脸上流露出坚定:“我又多了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我好奇的问。
  “嘻,不告诉你。秘密。”她笑着,仿佛春天的花在一瞬间全都绽放开,美得令人窒息。
  第二堂课刚一下课,就接到林芷颜的电话,说是一切都搞定了,要我去逢息路二十八号去一趟。那里就是杨丽的家。
  等我赶去时,她家只有她一个人在,林芷颜一副自己家的表情,熟门熟路的将我迎进门里。
  “我们是学生会的,记住。”
  她小声在我耳边道:“她的父母正在公司忙,下午六点之前是回不来的。我借口自己是学生会的,特意来慰问她,现在刚和她攀上关系。估计现在问她什么,她都会回答,但一开始千万不要太深入,虽然她最后没有参与自杀,但打击很大,怕会受刺激。”
  “我清楚。”我点点头,和她一起走进了杨丽的卧室。只见这女孩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脸上还有一丝不深的劫后余生的害怕表情。
  “杨丽同学是吧,你好,我叫夜不语,学生会的。”我原本想伸出手和她握手以表示亲切,突然想起学校里不兴这一套,立刻不动声色的将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
  “对那件事,我们都觉得很遗憾。我看了报纸,还好其他两位同学也有获救……”
  “报纸?上边是不是写我们神经质一般的喝了酒后集体自杀?”杨丽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嗯。”我点头。
  她却笑了起来,大笑:“我就知道,媒体是这样,员警也是这样,总是不愿意相信我们的话,都认为我们疯了!”
  “我信!”和林芷颜对视一眼,我大声道。
  “你真的信?”她脸上滑过一丝诧异,然后又不屑的道:“就算我告诉你,我们是被镜仙追杀,是镜仙逼我们跳下去的,你也信?”
  这件事果然和学校里的镜仙有关。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许久,才沉声问:“你们许了什么愿?”
  杨丽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仿佛我的信任让她都难以接受,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的问:“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你又没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我笑道:“你、李月、王雪、王冰还有张燕,究竟许了什么愿望?”
  “除了李月外,我们都没有许愿。”杨丽摇头,“不过镜仙的游戏,是我们五人一起玩的。”
  “那李月许了什么愿望?”
  我迟疑了一下,既然许愿的只是李月,那为什么会搞集体自杀?依照先前我对镜仙的判断,受害的应该只是许了愿望,并实现了的当事人。
  杨丽闭上眼睛,躺倒在床上,深吸一口气才道:“她说,我们五个人要永远在一起,永远。”
  “什么!”
  我和林芷颜同时叫了出来。
  事情,麻烦了!
  李月的这个愿望将五个人都联系在了一起。在一起的意义有很多种,但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就很单纯了。
  既然是永远,那么这五个人就成了被捆绑住的整体,没有个体的存在,只要有一个人变成了另外的一种状态,其余的人就会相继改变。如果,其中的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死了呢?
  我的呼吸有点急促,调整了几秒钟才问:“当时,你们为什么想到要跳河?”
  “没什么,是李月提出来的。”
  杨丽回忆了一下:“当她提到时,我的脑袋就开始有点模糊起来,不清醒,其他人大概也是。总之突然就觉得生无可恋,活着很受气,受罪,不如死了的好,所以大家都同意了。
  “但临到要跳的时候,我突然清醒了过来,然后拉着其余的四人,希望她们回心转意。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东西……”
  杨丽突然打了个冷颤,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怕得浑身都在发抖,“我在水面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黑影,一个漆黑的仿佛黑洞的黑影。”
  “你看到了黑影!”我大吃一惊,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黑影。”
  杨丽回忆着,怕得声音都在颤抖,“那个黑影紧紧贴在李月的身上,像是想要拼命的朝里边挤,它的身上探出四只手一样的东西,正死死的抓住另外三个女孩。最后一只就在离我的头皮不远的地方,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什么都顾不上了,怕得跑回了镇上。”
  一直到从杨丽的家里出来,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发呆。
  林芷颜用手戳了戳我:“在想什么?你觉得她说的故事有没有真实性?”
  “有可能是真的。”我这才被惊醒,从自己的思维里走出来。
  “还记得嘛,前几天我有说从镜子里看到一个黑影窜进了夏萧萧的身体里,还有那个蹲在沙坑吃沙的女孩也是有黑影附身。当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问题,恐怕是神经紧张产生的错觉。但现在……”
  “现在有人和你看到了一样的东西,也就意味着那东西真的确实存在。”林芷颜看了我一眼。
  “不错。我是从镜子里看到,杨丽是从水里看到,这里边有个共同点,就是光的折射。或许那东西一定要经由倒影才能看到。”我道。
  她摇了摇头,“但上次在学校操场里,我和你的二伯父都没有从那个镜子里看到过什么黑影。”
  “嗯,这就是最让我迷惑的地方。或许,还需要通过某种必然的条件,而且那个条件,是我无意识下比你们多做了的。”我想了想说。
  “或许吧,你比我们多做的事,除了和班上的小女生约会外,其余的我实在记不起来了。”林芷颜嘲笑,然后又顿时正经八百的问:“你觉得,集体跳水后还活着的三个女生,会不会有危险?”
  “有可能。既然李月许下的愿望是‘大家永远在一起’,如果那个镜仙游戏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话,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只是不知道,会是用哪种方式!”
  “事情果然是越来越有趣了,不虚此行,跟着过来果然值得。”林芷颜毫不淑女的大笑着,果然性格恶劣。
  “我还是对那个游戏很介意,下午我就去调查一下。你帮我留意活下来的三个女生,看她们有没有异常。顺便帮我查查看钱晴以及左婷有没有玩过那个游戏,还有,她们究竟许过什么愿望。”我挠了挠头说。
  “你想怎么调查?”她又开始好奇了。
  “很简单,先去那个召唤镜仙的宿舍看看。”我道:“说实话,这个镜仙召唤的游戏过程实在很复杂,使用到的道具也很多,特别是那两块必需要用到的等人高镜子,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可能随身带到学校里。
  “而且,据说那个游戏一定要在新宿舍的一零一室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确实的意义。先从这一点上调查看看。”
  “聪明,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林芷颜冲我比画着大指姆,屁颠屁颠貌似非常兴奋的样子走掉了。
  古怪的老女人,真可惜那副漂亮的皮囊了。
  只是,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女孩们从游戏里请出的镜仙?
  古埃及语说,好奇会害死猫,更会害死女人,看来是对的。女孩子天生就比男孩好奇,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至少学校里死掉的,都是女生。
  搭了一辆计程车回学校,刚一进大门,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有股恶寒莫名其妙的袭击了过来。
  注二:关于四名女生手拉手集体投水自杀的事情,是由真实事件改编的,于二00七年五月三十一日发生在安徽太原。当然,事情本身并不灵异。书中基本引用并改动了报社的报导,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延伸阅读。

第九章 一零一室
  记得,那个钓竿的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据说,从前,有两个饥饿的人得到了一位长者的恩赐:一根钓竿和一篓鲜活硕大的鱼。其中,一个人要了一篓鱼,另一个人要了一根钓竿,于是他们分道扬镳了。
  得到鱼的人原地就用干柴搭起篝火煮起了鱼,他狼吞虎咽,还没有品味出鲜鱼的肉香,转瞬间,连鱼带汤就被他吃了个精光。不久,他便饿死在空空的鱼篓旁。
  另一个人则提着钓竿继续忍饥挨饿,一步步艰难地向海边走去,可当他已经看到不远处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时,他浑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也使完了,他只能眼巴巴地带着无尽的遗憾撒手人间。
  很久后,又有两个饥饿的人,他们同样得到了长者恩赐的一根钓竿和一篓鱼。只是他们并没有各奔东西,而是商定共同去找寻大海,他俩每次只煮一条鱼,经过遥远的跋涉,来到了海边。
  从此,两人开始了捕鱼为生的日子,几年后,他们盖起了房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子女,有了自己建造的渔船,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所以说,一个人只顾眼前的利益,得到的终将是短暂的欢愉,一个人目标高远,但也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只有把理想和现实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之人。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道理,却足以给人意味深长的生命启示。
  就个人而言,我赞成,毕竟人原本就是群居的动物,只有合作才能生存下去。只是安逸的生活,会让人类的一部分变质。
  人的神经其实很敏感,也很脆弱,更怕孤独。物质生活好了,人也就越来越感觉无聊,所以需要刺激。
  又或者,生活并没有那么好,想要更进一步,但是又嫌麻烦,所以有人开始寻找捷径。能够实现愿望的许多游戏之所以能够广为流传,就因为它们给一些人带来了希望。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捷径,所以,他们在捷径上死去了。
  因为他们忘了,走捷径,就会附送危险。
  一走进学校大门,就发现整个偌大的学校都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保安室门口贴了一张公告:由于学校进行整顿,暂时停课一周,请各位同学待在家里自习,认真复习功课。课任老师会随时上家里抽查。
  有意思,学校果然支撑不下去了,恐怕动了真格的想要将最近的事情调查一次。所有的教学楼都用锁紧紧的锁住了,没办法进去。
  不过我的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操场另一端的新宿舍。说是新宿舍,那栋六层楼高的建筑也不过是比较新一点而已。宿舍修建于六年多前,一直都没有任何怪异的事情发生,所以一直沿用到现在。
  中间有一道厚厚的墙壁将整栋楼分开,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井水不犯河水。
  楼底的第一层一直都空着,常年累月只有守楼的两个管理员住,据说那两人是对夫妻,五十多岁的样子,丈夫管理男生宿舍,妻子管理女生宿舍。
  不过就在一个多月前,这对夫妻突然猝死在房间里。新的管理员一直都没有请到,宿舍的第一层就完全空了出来。
  据二楼的一些学生说,一楼常常传出些古怪的声响。有些胆子大的同学下去看了看,最后才发现声音正是从一零一室传出来的,但是打开门,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而镜仙的游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学校兴起的,我没有调查到。但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鼎鼎有名的一零一室玩,心里倒是有些猜测。
  每个学校,几乎都有各自的灵异传说,越是闹鬼的地方,学生越是好奇。那种好奇心越泛滥,对那里的流言就越多。而灵异的游戏,大多都是找一个容易召集鬼魂的阴湿之地玩,一来神秘,二来刺激,很吸引人。
  自然而然,一零一室就成了最好的召唤镜仙的地方。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宿舍里的学生也全部回家了,整个学校一片死寂,空荡荡的让人觉得闷热的天气里总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越是走进这个新宿舍,异样的感觉越浓烈。整栋楼明明暴露在采光良好的地方,太阳也很炽热,但一走进它的阴影里,就泛着冰冷。
  我不由得将衣服紧了紧。
  好家伙,估计这栋楼里的学生,夏天都不需要风扇和空调了。搞不懂这种地方的构造,既然建筑在空旷的地方,无遮无盖的,大树都没有几棵围绕在周围,应该比不远处的教学楼更热才对,但,这鬼地方居然就是如此阴冷!
  很诡异!我隔着栅栏朝宿舍楼里望了望,第一层大概有六个房间。
  说起来这里的校长也是个性格古怪的家伙,宿舍楼的号码牌居然一定要从右数到左。弄得女生区最右侧的房间是一号房,搅得脑袋都晕了。
  找个矮点的地方从栅栏上翻过去,就看到一把大锁将一零一号房紧紧的锁着。铁链很粗,锁很新,估计是昨天才弄上去的。
  不过这难不倒我,掏出随身的工具几下便将那把大锁撬开,解下锁链的那一刻,门“咯吱”一声,自己开了。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室内猛地扑了出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冰冷,冷的几乎能让人冻结。如果被稍微有点迷信的人遇到,估计就会被说成鬼怪作祟,阴气逼人,就连不太信鬼鬼神神的我,心里都暗暗的有点害怕。
  长吸一口气,我缓缓的走进了这个房间。
  按开左边的开关,灯没有亮。什么鬼地方,怎么一副年久失修的感觉。
  我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电筒,扫了下四周。
  这个一零一室大概有三十多个平方,作为寝室已经算很大了。里边摆放着四架两层的铁床,床上摆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房间中央的位置已经被人清理了出来,整理好的空间中干干净净的,摆了两座一米八高的大镜子。镜子相对排列着,我走到中间,就看到镜中一层一层的映照出无数的我,仿佛身在一个无穷无尽深度的迷宫里。
  镜子的中央还放着一个脸盆,盆中盛了满满的一盆水。我蹲下身体,将手探入水中。水冰冷的刺骨,不知道上一个在这里许愿的是谁、是什么时候,不过,估计在这个房间里,就连水都很不容易挥发。
  两座镜子的周围还绕着一圈白色的蜡烛,每支蜡烛都燃烧了一大半,看来这个仪式需要的时间还不太短。
  我又查了查那两面镜子,是学校游泳部的。或许是很久没有用到,干脆抬到这个杂物室里来了,最后沦为游戏的道具。
  而这个房间,除了有点阴冷以外,实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游戏的道具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道具很混杂,又是镜子,又是盆子,又是蜡烛的,整个就是杂交出来的产物,如果就凭这种仪式便能将鬼鬼神神的召唤出来,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无神论者了。
  摇摇头,毫无所获的我正准备走出去,就在手刚要碰到门把的一刹那,所有行动突然停住了,我浑身一颤,快步走到那一圈蜡烛前,拿起一根握在手里仔细看。
  奇怪,这些蜡烛很古怪。燃烧的蜡口并不是水平的,而是向着镜子的那层内圈有向下倾斜的痕迹,烛泪也流到了内侧,凝固了很大的一块。
  我皱着眉头,又用手电筒仔细的看了看四周。一零一室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刚好和门正对着。因为一直空置,为了防盗,窗户已经被锁了起来。
  我走上前摇了摇窗户玻璃,很结实,没有破碎,也没有裂痕。窗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窗锁也早就锈迹斑驳,显然有些年头没有打开过。
  那这些蜡烛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看蜡烛口,应该是有风才会造成烛火摇烁的现象。而那种风还要持续不断的吹,向着镜子的方向,就一般而言,很难理解。毕竟蜡烛被摆成了圆形,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风将每个蜡烛的火焰都吹向圈中镜子的方位?
  而且,每个蜡烛的燃烧度几乎都是一样的,就连烛口的倾斜度都是一样。这也就意味着,四面八方的风的强度也要一样,才会造成这种状况,也就是说,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进来,以同样的速度绕着房间一圈一圈的吹动。
  不对,即使那样,蜡烛的倾斜方向、角度和强度也不会一样。
  只有一种情况才行,就如同蜡烛的一圈形成了像是气球一般的性质,风就是空气,蜡烛每一寸都受到空气相同的气压,所以造成所有蜡烛的燃烧度和方向相似。
  但这个房间基本上处于密封状态,风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难道玩这个游戏的学生没有关门?不对,她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会冒着被校方发现,记大过的危险。
  何况,就算没有关门,从门外窜进来的风也不会造成那种状况。毕竟一零一室的房间是长方形,风形不成圆形状漩涡。
  这就让人更加难以理解了!
  我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四周,房间里实在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但是蜡烛的状态究竟能说明什么呢?
  风从四面八方以相同的时速强度吹向蜡烛,仿佛蜡烛形成了一层阻隔,将风力阻挡在外边,于是烛焰便被吹得指向镜子的方向。就似有东西强硬凶猛的想要进入被蜡烛隔开的空间里,最后那东西恐怕进去了。
  因为蜡烛的状态说明,它们应该是在同一时间熄灭的。
  难道这是镜仙游戏造成的效果?
  通常召唤类的灵异游戏在成功的时候,都伴随着怪异的现象。就像碟仙请来后,碟子会自己移动,而笔仙会黏在两个持笔人的八根指头中央。
  难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杂交游戏,请来的所谓镜仙,就会造成蜡烛现在的状况?
  实在搞不清楚!恐怕要试验一次才知道。
  我一咬牙,走到门前将房间门紧紧关上,然后来到两面镜子的中央,掏出打火机,一根接着一根的将所有的蜡烛都点燃。接着,便关掉了手电筒。
  那一圈蜡烛一共有二十四支,每一支都在橘红的黯淡火焰中泛出苍白的颜色。我的脸孔在火光中也变得惨白起来,两面镜子中,无数个我的虚像在做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动作,在阴暗中微弱的光芒下,变得特别诡异。
  我坐在镜子中央,一动也不动,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突然,在完全没有风的密室里,正对着门左数的第四根蜡烛动了动。
  接着,从那根蜡烛为起点,蜡烛火焰都一根接着一根的依次持续发出“劈啪”的轻微声响,就像烧到了某种东西。
  我的心脏一跳,紧张的冷汗都冒了出来。难道,这里真的有问题?不对,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做,怎么可能会出现灵异事件!
  拼命从地上站起来,火焰顿时停止了摇晃。只有一点火星坠落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像是什么在挣扎,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粉蝶。吓死哥哥我了,自己居然会被一只粉蝶吓成这样,说出来还不被其他人给笑死。
  我用脚将粉蝶翅膀上的火焰踩灭,又坐了下来。也对,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鬼,应该也是在晚上才会出现,现在可是正午,所谓阳气最盛的时候,哪有妖魔鬼怪会在白天出来,还不怕被烧死?
  看了看处身的房间,那股自信顿时便没有了。如果不是还有蜡烛的光焰,房间里早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而且还很冷,冷的不像初夏,特别是关上房门后,总有一种诡异的气氛萦绕在四周,就像,房间里并不止我一个人。
  对啊,不知从何时起,这种不止一人的感觉就在心里慢慢清晰起来。
  我左看右顾,然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起来。房间里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这么小的地方,就算有人也都一目了然的就能看到,根本就躲藏不了。
  放下心底深处的不好感觉,我又在圆圈中央坐了下来。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钱晴那蜷缩在储物柜里的尸体。
  她明显在柜子里待到尸体都开始自溶了。
  可奇怪的是,所谓自溶,是指死后的组织、器官受自身细胞所释放的酶的作用而溶解、变软和液化;一般用肉眼观察,脏器变混浊,切开组织模糊不清。早自溶期细胞会肿胀,胞浆嗜酸性增强,但组织结构仍较完整,充分发展后细胞核溶解、消失,组织结构的轮廓也难分辨。
  在自溶的时候,味道很浓烈。但为什么直到林芷颜偶然将储物柜的门打破的时候,我们才闻到呢?虽然那个柜子确实能阻挡一些气味,但自溶都到了那种程度,臭味也应该浓的惊人,早几天就应该有人注意到才对。
  毕竟自溶与环境温度有关,温度越高,自溶发生越快,反之则慢,冷藏尸体自溶更慢。而且,自溶与死亡原因有关,急速死亡如猝死、窒息、电击死等自溶较快,而慢性消耗性疾病自溶较慢。
  另外,自溶与各脏器组织有关,一般情况下,胃肠黏膜和胰腺自溶最早,然后是脑、脾、肺、肝、肾、心等,皮肤与结缔组织自溶较慢。在同一器官内,各种组织和细胞的自溶速度且不一致,一般实质细胞较间质自溶早。
  从这里一想便有问题了。
  钱晴的尸体,虽然自溶严重,但回忆起来,只有正面脸部和腹部比较严重,再仔细大胆的推测一下,如果在柜子门没有被破坏的时候,尸体还很新鲜呢?柜门一破,和外界的空气或者某种因素有了接触,尸体便开始快速腐烂自溶?
  柜子里并不是完全密封的状态,气味肯定能传出来,而空气也一定会透进去。能被柜子隔绝的因素又会有哪些呢?
  猛地身体一颤。阳光!记得那天的天气还不错,早晨的光线刚好照射在柜子上。但林芷颜将柜子的门碰开一角的时候,阳光便顺着缝隙透了进去。尸体接触到阳光开始迅速腐烂,然后猛烈的臭气便传了出来。
  但这样一来,又是什么因素令尸体躲开空气和细菌的腐蚀,让她无法腐败呢?
  脑子像是绕进了一个迷宫里,越想越糊涂,快要走不出来了!我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咬得嘴皮都破了一点,有一滴血顺着嘴边流下,落入了盆子里。
  突然,我的身体一寒。似乎周围有什么东西变了!我站起身,跟着自己的感觉将附近看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低头,猛然间看到镜子中央盆子里的水面正在荡漾,仿佛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中。
  我急忙掏出手电筒,打开,照进水里,盆子里的水清澈如旧,什么也没有。只是水面在不断的搅动,开始还只是有些涟漪,后来搅动得越来越厉害,就像有什么在挣扎,想要迸出来。
  有股恶寒从脚底冒起,我全身的汗毛都吓得几乎竖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几步,离开脸盆远些。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芒刚好照在对面的镜子上。
  我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镜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照出来,只有一团漆黑的颜色,手电筒的光射到镜面上,就像直接穿透了镜子,又像被镜面吸收,没有剩下任何一点光焰。
  围成圆形的二十四根蜡烛无风自动,火焰整齐的向着我的方向倾斜,就如同受到整齐的压力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又整齐的一起熄灭掉。
  我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冷汗不停的流下,滑过脸庞,一直流入衣领里。汗水贴在身上,触感冰冷,仿佛已经冻成了冰块。
  好诡异的气氛,寒意越来越浓烈。房间里一片寂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脉搏的流动,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手中的电筒,但是那个光源形同虚设,对面的镜子不停的吸收着光芒。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团漆黑似乎离我近了一些,似乎那就是一只怪异的爪子,正从光芒里得到能量,硬生生的在两面镜子形成的无数折叠空间里挣扎,想要托扼着自己的身体,从地狱的深处爬出来……
  我浑身都无法动弹,就连拿着手电筒的手也一样,手在发抖,但却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完全没力气将手电筒的光芒移开。
  大脑的警钟猛烈的敲着,第六感告诉我,现在自己非常的危险。恐怕,会被那团漆黑的影子拖入镜子里,而自己,也会像钱晴一模一样,尸体在几天后才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被发现,腐败得就连最亲的人都认不出来。
  不能这样,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美食要吃,还没有结婚,就算死了,也要从地狱的最深处爬回人间,把害死自己的东西拽出来。
  大脑开始晕眩起来。我用尽身上的所有力气,好不容易提起右脚,正对着不远处的脸盆一脚踹了过去。盆子飞了出去,水泼了一地。
  就在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耳朵里有一种轰铃声逃跑似的飞速远去,眼中能捕捉到,手电筒的光芒慢慢的盛开,黑影逐渐潜入镜中,一层接着一层的在镜子的无数虚影里向深处逃窜。
  而镜中,一层又一层的虚影露了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我,傻呆呆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冷汗将全身都打湿了。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长长吸了一口气,用力压着自己的心口。第一次感觉和死亡那么接近,几乎就像死了一次般。看来濒死感觉也并不是那么好受!
  不知为何,总觉得镜中的无数个自己笑起来有点诡异。不管了,还是早点离开这个诡异的是非之地为好。
  我慢吞吞的积攒起力量,一步一步的迈着步子,好不容易才打开门挪了出去。

第十章 肿瘤
  听过一个故事,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在家里西窗前看见一行送葬的队伍,不禁神情黯淡,泪流满面,蜷缩在窗前发呆。
  爷爷看见了,把小女孩叫到东窗前,推开窗户让她看,只见一户人家正在举行婚礼,喜庆幸福的气氛顿时感染了小女孩的心情,她破涕而笑了。
  从此,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永远铭刻下了爷爷颇有哲理的教诲:人生有悲剧也有喜剧,有失败也有成功,有痛苦也有欢乐,你不能只推开一扇窗,只看一面的风景!
  另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在滑雪中不幸摔折了腿,住进了医院。她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苦不堪言,度日如年,整日以泪洗面。
  与她同病房、靠近窗口的是位慈祥的老太太,她的伤已快痊愈了,每天能坐起来,痴迷地观赏窗外的景色。
  小女孩多想看看窗外的世界呀!可她腿上有夹板做着牵引,不能坐起来,病床又不靠窗,自然无法观赏窗外的景色。每当老太太推窗观景时,小女孩羡慕极了,情不自禁地问:您看见什么了?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老太太爽快答应:行,行!于是,老太太每天给她细细描述窗外的景色和发生的事。小女孩边听,边想像着这幅雪中美景,不由得心旷神怡,心中那份郁闷寂寞顷刻化为乌有。
  一个月后,老太太出院了。小女孩迫不及待地恳求医生把她调到靠窗的病床。她挣扎着欠起身,伸长脖子,朝窗外一望,惊呆了。
  窗外竟是一堵黑墙!
  但小女孩豁然开朗,是老太太给她推开了一扇心窗!每当她遇到挫折悲伤时,就会想起这位可敬的老太太,想起老太太给她描述窗外的美景……
  人濒临心灵窒息和精神危机时,最需要一双上帝般的手帮他推开一扇心窗,当然,那应是一扇充满欢乐与希望的心窗。
  其实,这只是举手之劳,人人都不难做到,但往往漠视了,遗忘了,甚至不屑为之了……
  舒晓若的内向,就是没人注意到她的心窗其实是紧闭着的,于是我随手想帮她推开。至少现在,已经推出了一道缝隙。
  那位害羞的女孩在我还在学校操场上游荡的时候,打了个电话来,结结巴巴的约我下午见面,我笑咪咪的爽快答应了。这女生很可爱,很纯洁,如果不是那么内向的话,估计追她的人会从学校大门一直排到她家附近。
  放下电话,就看到操场的另一端也有个人在游荡,而且背影偏偏还有点熟悉。我偷偷摸摸的走过去,只见他用手在空中比画着,像在测量什么东西。
  “二伯父,你在干嘛?”我把嘴凑到他耳边大声喊了一句。
  他吓得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捂住耳朵愤恨的道:“小夜,你个死小子,存心想吓死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毫无忏悔的意思,又问:“你在干什么?”
  “看地形。”
  “那具六年前出土的香尸的方位?”我诧异道。
  “当然不是。”二伯父摇头:“我在查附近的温度和湿度。”
  “搞不懂。”我说:“那具香尸的身分有没有调查到?”
  “嘿嘿,差不远了。”他神秘的笑了笑。
  “哦,说说看。”我大感兴趣。
  “我找人对香尸进行肖像复原。她生前的真实模样,确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美女。但在清朝,一个女人身穿一品官服下葬,当地史料却没有记载。
  “三套棺椁密封保存尸体,现场却没有墓碑可寻。身带致命伤口却得到最美好的祝福,围绕着她如此多的矛盾之处,如此多的难解之谜,却与当地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几乎不谋而合!而且她的腹部就算腐烂后,依然没有塌陷,似乎怀了身孕一般。”二伯父眯着眼睛道。
  我精神一振:“乾隆皇帝下江南?”
  “不错。当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在道上的盘龙集有一个行宫,当时县令为了讨好皇帝,给他找了非常漂亮的女子来陪他,就小住了几天。过了一段时间呢,发现那女子怀孕了。”
  “有疑问。”我举手:“月龄镇,当时只不过是省下属的一个小县,它怎么又和乾隆皇帝扯上关系了呢?”
  “不懂了吧!从前的月龄镇在清朝时并不属于现在的省管辖,而是属于江苏。因为它距离徐州仅有几十公里。据史料记载,乾隆皇帝在位期间,曾经于一七五一到一七八四这三十三年时间里六次南巡,目的主要为了视察河工,而徐州附近黄河大堤也是乾隆要巡察的重点之一。
  “乾隆多次来到这里,根据他的命令,这里先后修筑的防洪石堤大坝全长七十多华里。民间传说乾隆喜欢江南美女,每次南巡时少不了寻花问柳。所以皇后天天和他吵闹,乾隆一气之下,将皇后遣送回京。
  “乾隆第四次南巡时,将皇后遣送回京确有其事,这在乾隆三十年《春季档》中就有记载。那么,既然乾隆的确曾不止一次到过徐州,而月龄镇又归徐州管辖,会不会真的有地方官员为取悦龙心,而将一个美貌的砀山女子献给了皇上呢?”
  我阴阳怪气的“喔”了几声:“确实。在月龄镇,关于乾隆路经此地,并有地方官员进献过美女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很久,并不是女尸出土后才有,只是传说中的女子都不知所终。
  “而这一次,这具身着一品官服、被厚葬于此的美貌女尸的出土,似乎成为了这个传说最有力的证据和最动人的结局。”
  顿了顿我又道:“但,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曾经被皇帝宠幸过的女子,并身怀龙子,为何没有被接进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反而腹揣胎儿神秘死去,并且颈部还带着一个足以致命的伤口呢?”
  “或许是怀孕这个消息不知怎地传到宫廷里面去了,当皇后知道了就是她怀上龙种,岂不是危及到她的地位?这个皇后奶奶就派人秘密的把她杀害了。皇帝知道她被人杀害了,就非常地痛惜,下令厚葬她。”二伯父非常没有诚意的答道。
  我嗤之以鼻:“屁话。这种事情虽然对于皇帝来说,属于私事,当地不可能有记载,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太可能。
  “清朝的皇帝,顺治就不算了,他这个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谁都不听。但是从康熙起,康熙、雍正、乾隆都是非常强调自我修养的,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做出这种事有可能,但绝对不会大张旗鼓的留下证据。我看这具香尸和乾隆没关系。”
  “算你小子聪明。”二伯父笑起来,“女尸头戴黑色葬帽,外套一件长衫,长衫上缝着清代只有一品武官才能佩戴的麒麟补子,内罩一件锦缎短袄,短袄正中织着一个巨大的龙纹图案,而且似乎怀了身孕!
  “民间美女无名无分、怀上龙子招来杀身之祸、皇上得知下令厚葬,并允许她穿着带有皇权标志的服装下葬,在这个传说中,女尸身上的疑点似乎全部有了合理的解释。
  “然而,传说毕竟是传说,它是否属实我们无从考证,但我一直都对女尸腹中是否藏有胎儿很介意,不过要考证这件事,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你不会……”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猜对了。”二伯父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我打电话给自己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是法医。我要他进博物馆去帮我解剖香尸的腹部。”
  “你以前不是绝对不赞成这么做吗?文物需要的保护,而不是破坏。
  解剖尸体,虽然能让沉寂了百年的女尸自己来证明一切,可是这样做,势必要对女尸的外观造成一定破坏,仅仅是为了证实你的一个猜测,值得吗?“我有些诧异。
  “值得,肯定值得。”二伯父坚定的说:“总之最后证实了一件事,香尸腹部中并没有胎儿,就连子宫都没有。里边只有腐化变质,已经像塑胶袋一般的肠子,肠子里层层包围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有多奇怪?”
  “非常奇怪。是个骨头,似乎是人的下颚骨。”二伯父也迷茫了起来,“那个下颚骨不属于香尸本身,应该是其他人的。而且,看骨头判断,还是个男人。”
  我也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懂。”二伯父继续道:“还有更奇怪的。那个下颚骨从香尸的身体里取出后,原本六年来一直泡在福马林中已经停止腐化的尸身,突然开始迅速腐败,在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自溶得就连骨头都没剩下,全变成了一滩黄水,顺着解剖台流到了地上。我那朋友和几个辅助解剖的助手,吓得几乎直接晕倒。”
  “骨头,她的尸体里居然藏着别人的骨头。完全不明白!”我实在理不出头绪,顿了顿,才问:“那,你知道那具香尸出土的具体位置吗?”
  “当然知道,我早就考证过了。”二伯父向那个方向指去。
  我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惊讶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世上的事不会真的那么巧吧,那个出土的地点,居然就是新宿舍的一零一室的位置……
  这么看来,似乎有些东西能够被联系起来了。
  我拉着二伯父正准备回那个鬼房间再探察一次,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林芷颜,她语气稍微有些急促,“小夜,有点突发情况。”
  “什么情况?”我微微有点诧异,什么事居然可以令她变得惊慌?
  “很糟糕的突发情况。”她在电话那边说:“在那天集体自杀活下来的三个女孩身上,发生了一些怪异的现象……”
  “她们现在究竟在哪里?”我打断了她。
  “月龄镇中心医院。重病六室。”
  “你等等,我马上就过来。”我慌忙朝学校外跑。
  “我也去!”二伯父跟了上来。
  坐了计程车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林芷颜就站在医院门口。
  “情况怎么样?”我急促的问。
  “不太理想。总之她们现在已经被转入了隔离病房。”
  “隔离病房?”我呆了呆,“怎么会被转进那里去?难道是传染病?”
  “不清楚,总之那三个女孩的症状一模一样,很恐怖。用嘴说不清楚,等下去亲眼看看就知道了。”林芷颜淡淡道。
  不知道这女人用了什么手段,隔离病房前的医生看了她一眼,就将三件隔离服递给我们。等我们三人穿戴好,这才让我们进去。
  杨丽、王雪、王冰三人住在重传染病第一隔离室。推开门,就见她们三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打点滴。她们的头上都盖着一块白布,白布被呼吸微微的吹动,看来都还活者。只是,在脸上盖那块白布干嘛?而且,那块白布下不止有脸孔,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
  看出了我的疑惑,林芷颜走上前去,将三人脸上的白布扯开。顿时,我和二伯父的呼吸几乎都快停止了。
  “惊讶”这个词语完全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只见那三个女生的左脸颊上,都长着一个极大的,一模一样的肿瘤。
  红褐色的肿瘤像拳头一般大小,顶端的皮肤已经被撑破了,正不断流着不知是血还是黄水的液体,而整个肿瘤也像有生命一般,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轻微收缩着。
  即使隔着隔离服,我似乎也能闻到从肿瘤散发出的腐烂的味道。那股恶臭,恐怕比钱晴自溶的尸体更加恶心。
  由于肿瘤的挤压,她们的左眼被扯得很长,眼皮也被扯破了,只剩下眼球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有一部分的眼白甚至已经长到了肿瘤上。很可怕。至少,完全让人看不出她们从前清秀的容貌。
  嘴巴也被扯开了,恐怕再也没有合拢的功能。唾液顺着肿瘤的边缘,混杂着黄水和血水一起往下流,看来就算想说话也很困难。
  杨丽似乎看到了我,她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又翻白如同死去了一般,呆滞的继续望着上边。
  “才一个小时没看见,那个肿瘤居然又变大了!”林芷颜用手在李冰的肿瘤上摸了摸,很轻,但女孩的脸上立刻流露出惨不忍睹的痛苦神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那三个女孩,然后苦笑,“看来听她们亲口说是不太可能的了。”
  “大体上,我知道一些情况。”林芷颜缓缓道:“这些女孩才进医院的时候,肿瘤只有葡萄大小。她们描述过一点状况。”
  “说清楚。”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劫后余生的恐惧症产生的错觉,总之警方是不信她们的口供。小夜,你说女生一般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干嘛?”
  “穿衣服。”我答。
  “笨,这个世界的女性百分之八十都不习惯赤身裸体睡觉,都有穿睡衣的习惯。一般都是穿着随意跑去刷牙洗脸,然后才会换衣服。不过女人嘛,起床的第一件事,绝对是照镜子。不管多大年龄,性格怎样的女孩,基本上都是。”她理所当然的说。
  “镜子?又是镜子?”我浑身一颤。
  “恐怕是。据那三个女生说,她们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漩涡,漩涡里似乎有一个漆黑的影子拼命的在向外爬,那东西挣扎着,将手从镜面中伸出来,并在自己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冰冷的触感,和极度的恐惧让她们立刻晕了过去。
  “醒过来后就觉得脸上痒痒的不舒服,于是用力挠,越挠越痒,直到血都挠了出来了,她们也没办法止住那种发自皮肤内的无比奇痒。不久后,便有个肿瘤从左边脸颊上长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大。”
  林芷颜续道:“其后她们各自的父母发现了,便陆续将三个女生送入了中心医院。”
  “医院认为这是传染病?”我一边消化这些讯息一边问。
  “因为前天的集体自杀事件闹得实在很大,她们几个在这个小镇上也算名人了。既然三个相互有接触的人全都患上了一模一样的病症,就有很大的机率是传染病。至少这里的医生是那么认为的。”
  “很保守的判断,看来这里的医生既不是唯心论者,也不是白痴。”
  我点点头,“你觉得这些肿瘤,有没有可能是镜仙游戏造成的?毕竟李月对那个所谓的镜仙许下的愿望是要五个人永远在一起,可已经有两个人溺水死亡了,既然要永远在一起,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李月和张燕死后复活,二便是令还活着的王冰、王雪、杨丽三人死掉。
  “第一种可能很不现实,毕竟人死了就死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令她们活过来。但是让一个人死掉,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我低下头望着痛苦的躺在病床上的三个女孩,沉声道:“如果我们不能做点什么,恐怕这三个女孩,就会在最近死掉。”
  林芷颜沉默了一下,“发生在月龄镇中学的连续死亡事件,可以肯定和那个召唤镜仙的游戏有很大的关系。钱晴尸体上紧紧握在手中的化妆镜、左婷临死前丢出去的化妆镜、夏萧萧疯掉自残时也在照镜子,而眼前这三个女孩脸上的肿瘤也和镜子有关。
  “还有那个吃沙的女孩,忘了告诉你,昨天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她的胃里不但有大量的沙子,还有一些镜子碎块,统统的一切,几乎都和镜子有关联。呼,现在,我也开始弄不懂状况了!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镜仙?”
  “鬼的镜仙,即使有,那个乱七八糟的仪式也不可能召唤出来。”我不屑道:“关键是镜子里的那个黑影。许多受害者都有提到,我也确确实实的看到过几次。
  “但既然我看到过,却一直都没有受害,恐怕,黑影和受害者的关系,完全建立在召唤和许愿的环节上。一比一的供求关系,实现愿望后就索要性命,这个黑影算是很守诚信的玩意儿了!”
  “对不起,稍微打断一下,你们究竟在讨论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似乎,你们也该开诚布公的告诉我点东西了吧?”二伯父忍不住了,用很大的音量插话。
  林芷颜瞟了我一眼,我想了想,这才暗暗点头,说道:“伯父,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有些东西,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况且,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接着,原原本本的将事件从头到尾、包括我俩的猜测都讲了一遍。
  二伯父呆在原地,许久才道:“这种事,身为一个从业三十多年、资深的考古学者,完全不可能相信。什么镜仙,这种骗小孩子的游戏怎么可能会把人害死!”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不只是你,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我苦笑,“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让我能怎么办?受害者所有的联系都在镜子、镜仙这个召灵游戏,还有莫名其妙的怪异黑影上,事实证明,凶手也不可能是普通人。这些事情,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林芷颜思忖了片刻,打岔道:“你们说,这所有的一切会不会和那具六年前出土的香尸有关?她出土的地方不是刚好在召唤镜仙的房间的正下方吗?”
  “这一点我也有所怀疑。”我点头。
  “那具香尸的状态实在太奇怪了。召灵游戏,请仙游戏,哪有可能会真的把神仙请来!先不说世界上有没有神,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祂们那么忙碌,要全世界各地到处去吃供奉,又哪有时间来光顾你的孩子气游戏。召灵游戏,不过是在召鬼而已。”
  二伯父嗤之以鼻的道:“至于有没有鬼,我们先不去讨论。有没有可能香尸的制造过程上有些小问题?
  “她之所以历经百多年,在没有任何防腐剂的情况下,都能保持死亡那一刹那的状态不变,或许那时候埋葬她的人用了特殊的手法,这种手法令棺木下葬的那块地方都受到了污染,也让所有玩游戏的人产生了幻觉?”
  “不可能。首先很多事情就说不通。”我摇头,“不管怎样,受害者许的愿基本上都实现了,一个产生幻觉的人就能中彩票特等奖?”
  我顿了顿,“不过这种事,或许真的要从香尸的身上找找。说不定召灵游戏,召唤出的就是那具香尸的冤魂,当然,前提是世上真的有鬼的话。”
  “我看是白费力气。不要以为我不懂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二伯父哼了一声,“考古上总有人会信鬼鬼神神的,防治的办法我也接触了不少,如果真是香尸的怨气,但她早在六年前尸体就被搬运到了千里之外的博物馆,现在就连尸体也化为一滩黄水流到了地上。就算有怨气,尸体没了,也没凭依的东西了。”
  看不出来这老家伙还对鬼鬼神神的玩意儿有所研究。但他那番话确实有道理,只是不从香尸身上找答案,又能从哪里找去?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被我们遗漏了?
  不忍心看那三个女孩奄奄一息的样子。我们几人从隔离室出来,在外边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就觉得有点窝火,使不上力气,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和能力实在很弱小,弱小到就连眼前的问题都理不出头绪,更帮不上任何忙。
  我不是个天性善良的人,很多时候,我甚至很自私,我为达目的不惜用任何手段,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会毫无愧疚的牺牲很多人,但这一次心里却有些难受。
  或许,年龄大了,经历多了,人也会变得越来越有良心了吧。
  虽然今年的我,不过才二十岁。

第十一章 死亡游戏
  在世界上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确实隐伏着不少令人谈虎色变,不寒而栗的死亡地方。
  中国云南腾冲县的迪石乡,有一个“扯萑泉”,此泉是个土塘子,面积不大,泉水充盈,表面看来一切正常,但它有股毒性,不但能扯下天上飞禽,还能扯死两、三千克重的大鸭子。
  鸟儿一旦飞临泉塘上空,就会掉地死亡,走兽误饮泉水,便一命呜呼。
  有人前去观奇猎奇,好久不见鸟儿飞过,便向农家买来鸭子作实验,只见鸭子哀叫几声,挣扎着漂浮两、三分钟,就不再动弹了。
  而印尼爪哇岛上有个死亡之洞,位于一个山谷中,共有六个庞大的山洞组成,据说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站在距洞口六至七米远的范围内,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进去,一旦被吸住,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脱身,洞口附近已堆满了动物和人的尸骨残骸。
  死亡洞为何有生擒人兽的绝招?被它吸住的人和动物是慢慢饿死,还是中毒而死?至今无人能回答的出来。
  还有,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北部库克敦以南数公里的公路旁,有一座神秘的山,山峰呈黑色,几乎没有土壤,很少有植物生存,因此被人称为黑山。
  这座山不仅因其颜色而有不祥之兆,而且传说山上地道、洞穴比比皆是。经常有大批的蝙蝠出没活动,还有长达五米多,如人的大腿粗的巨蛇大蟒。
  当地土着居民都对这座山怀有无比的恐惧,无人敢轻易的涉足攀登。
  一九七七年,曾有一名叫格雷诺的男子骑马寻找迷路的牛来到山下,他不听人们的劝告,强行闯入山中,结果一去不返。后来又有一个员警追赶逃犯,双双进入山中,也都失去踪迹。
  不错,这个世界天然形成的危险区域实在很多,只是不知道出土香尸的那块土地会不会属于其中之一?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不能用常理来形容。
  我们离开中心医院不久,林芷颜便接到医院内线打来的电话,说那三个女孩死去了。据说死亡的时候,情况很恐怖,左边脸颊的肉瘤不断抽动,黄水夹杂着血液喷泉似的涌出。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断的流向那个肿瘤。
  三个女孩在短时间内,像是被吸干的尸体,原本光滑的皮肤以极快的速度塌陷下去,最后只剩下脂肪和皮肉紧贴着骨架,所有的体液、血液都顺着肿瘤流出去。
  然后毫无征兆的,肿瘤似乎受不了体内的压力,终于爆开了。恶心的恶臭和难以言喻的怪异体液颜色充斥了整个重隔离室。
  光是听林芷颜的转述,便已经很令人毛骨悚然了。
  “去一零一室看看。”我思忖许久后做了个决定,“大家一起去,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二伯父和林芷颜同时点头答应,虽然两人嘴上都很臭屁,但好奇的心思早就透露在脸面上。
  再次回到那个诡异的房间,推开门,里边的摆设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和我离开时基本上一样。
  “呼,好冷!”林芷颜摸着肩膀,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奇怪,没有空调啊。”
  我哭笑不得:“我说,就算有空调,你认为一个空置很久的房间,会长年累月开着吗?电费不要钱啊!”
  “也对!”她认真的点点头。
  二伯父就比较实干一点,他没有看镜子,只是迳自走到对面的铁床前,嘴里发出“咦”的一声,手就开始胡乱翻起来,将杂物全都丢到了地上。
  “这位先生,你又在干嘛?”我冷汗都流了出来,总感觉不是来调查的,我整个就是一导游,带团来这里参观旅行。
  “我似乎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翻翻看。”他头也不抬的回答。
  “有趣的东西?”这个解释还算马马虎虎听得过去,我埋头也帮他乱翻起来。
  将床上的杂物翻出了一大堆,二伯父突然眼前一亮,抓起一样布料般的东西,神情激动道:“我的天,东西居然在这里!”
  “这是什么?”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件锦缎短袄,短袄正中织着一个巨大的龙纹图案。
  “很重要的东西。那具香尸出土的时候,随葬品被哄抢一空,因为她的墓葬是在拆迁的房屋下面,所以也找不到墓碑,而当地的明清县志中也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记载,她的身分就成了一个谜。
  “一直以来,我只是从她三重棺椁的隆重葬法、楠木做成的名贵葬具以及她随身穿的葬服上看出,这个女人身分的高贵!”二伯父强自镇定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才道:“但有了这个锦缎短袄,我就基本上能判断她的身分了。”
  “你确定?”我仔细的看着他手里的短袄,无奈功力还不够,看不出个所以然。
  “当然确定。”二伯父神色傲然的用鼻孔喷气,很是得意,“你看织物的纹样、工艺特色以及装饰方法,明显带有前清时期的特点。
  “你看这上边的龙,顺治或者是康熙前期不是这样的,位置还要偏后,从纹样上来看,龙的装饰方法很有意思。
  “龙发直立,另外海水的云头,和海水短短的如意头,这都是雍正时期典型的装饰方法。可以判断,香尸埋葬的年代应该是雍正时期。”
  我稍微有些惊叹,“这么说,从一七二二年雍正继承皇位到一七三五年驾崩,不过十三年的时间,女尸显然是在此期间死亡、埋葬的。照此计算,她已经在地下埋葬了二百七十年左右的时间,却依然能保存得如此完好,这实在不容易!”
  “还有更不容易的地方,先前我们的判断都错了,大错特错。”二伯父又激动了起来,“恐怕,这具女尸和皇室完全没有关系。”
  “什么!”我吃了一惊:“但她的下葬方法和衣服上的龙,不正代表皇家吗?”
  “这上边的不是龙。”二伯父指着短袄上龙的爪子部位,“在清代服饰制度中,只有五爪龙才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家身分,因此凡是织绣有五爪龙的服饰,无论是官民均不得使用,即便是得到特别的赏赐,也应该挑去一爪后再使用。
  “而即便是龙形,如果只有四只爪,则一概称为蟒,蟒是清代官员朝服上的规定图案,只是用装饰的数量区分官员的等级,你看女尸身上所穿的这件有五条蟒的短袄,只要具有七至九品的官职,就可以穿用!何况,短袄上还有一品武官的标志!”
  在清朝,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当官的,更何况是武官。我眼前猛地一亮:“一品诰命夫人?”
  “不错,这个香尸,恐怕是某个位高权重的清朝武官的妻子。”二伯父舒服的伸了伸懒腰,“好了,我的疑惑已经全部解决了,我决定今天连夜就回去工作组,继续挖掘乾陵。”
  “这个学校发生的事情你就不感兴趣了?”我瞪大眼睛。
  “当然有兴趣,不过你伯父我又不是个闲人,还有你在这里调查嘛。
  有结果了记得告诉我。“说完毫不理会我的呆滞,屁颠屁颠的就朝外边跑去,边跑边打电话,估计是在订机票。
  “你的伯父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林芷颜嘻笑着道:“小夜,这个房间完全没有特别的地方,我看也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们走人!”
  或许吧,中午的时候,该调查的也调查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应该没有遗漏的地方。就算有,我们也发现不了,毕竟,我们都不是玩过镜仙游戏的局内人。
  和她说说笑笑的朝外边走去,翻过栅栏,突然觉得自己像是遗忘了什么事情。
  “奇怪,那里有个人影,貌似很熟悉的样子。”林芷颜亲密的搂住我的肩膀,嘴角露出邪邪的笑容:“你说,我们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对情侣?”
  “除非那个人眼睛瞎了,不然疯子才会认为这么不登对的两个人会是情侣。”我轻轻的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拍下来。
  “我看不一定,至少有个人就会误会。”她笑得越发灿烂,笑得我极为不安,像是有什么阴谋得逞了的样子,“你看那边的人影,像不像班上的舒晓若同学?”
  我猛地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晓若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大门口慌忙失措的跑了出去。
  “糟糕,我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原来是和她的约会!该死!”
  我急忙追赶过去,但出了校门,偌大的大街上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这个内向单纯的女孩,恐怕已经被我伤害到了吧。
  “死吧,人生有太多无奈了。你还想活下去吗?对你而言,生还有任何意义吗?”
  “其实,死人的世界并没有那么恐怖。”
  “其实,只需要闭上眼睛,一切就会解脱。”
  “跟我来吧。”
  “到我的世界……”
  我真没用,又胆小,又懦弱,又内向,如果有人会喜欢我才奇怪了。
  傻瓜,我是大傻瓜。但那种心情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心跳这么剧烈,自从看到他和她亲密的在一起的时候,心脏就“怦怦”的跳个不停,就快要蹦出了自己的胸腔。
  不想放弃,真的不想放弃,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不甘心。
  舒晓若蜷缩在卧室的床上,将头用力的埋在双膝间,如瀑布般的长发纷纷垂落。她留着泪。
  自己怎么哭了?她迷茫的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怎么,泪水为什么总是擦不干净?自己在难过吗?心脏的位置,沉甸甸的,好难受。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压抑得人都快要疯掉了。
  他不喜欢自己吗?他喜欢她吗?那为什么又要约我?为什么又要答应我的邀约?我的心情,我现在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喜欢他吗?第一次有男生约自己,和自己开心的玩。
  不是朋友的感觉。虽然不明白,但自己没有把他当朋友。或许是喜欢吧。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不要命。
  但是他,恐怕并不是喜欢自己吧。
  那,我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对了,有办法,有一个办法。
  舒晓若猛地抬起头。
  召唤镜仙!
  镜仙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镜仙一定能!
  她从床上走下来,换好衣服,偷偷摸摸的开门,骑着自行车朝学校的方向去了。
  看看表,凌晨十二点整。
  夜晚的月龄镇中学十分安静,安静的令人害怕。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原本雇用的两个警卫也因为学校的连串古怪死亡给吓跑了。偌大的地方死气沉沉的,被校方紧紧的用大锁给完全锁住。
  恐怕这个学校,也基本上到了行将崩塌的时候了吧。
  舒晓若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大门看了看。大锁很严实,估计自己是没办法弄开的。于是她绕着学校的围墙走了一圈。
  这女孩平时在学校乖到可怕的境界,跷课如果没有某人的蛊惑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要她找出平时只限于听闻的,传说中可以翻出去的那段矮围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走了好几圈,她放弃了。又回到学校大门口,紧紧看着大门的栅栏,然后做了个决定。她把自行车牢牢的停在栅栏边,然后小心翼翼的踩在后椅上,用手攀住栅栏的上端,吃力的向上爬。
  这个细皮嫩肉,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女孩爬得气喘吁吁。平时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体力劳动,竟然在坚定的意念和决心下,缓缓翻了过去。
  她轻轻揉了揉被栅栏擦得又红又肿的手,哈了几口气,顾不上疼痛,便朝学校里走。这个空旷的地方,只有一片漆黑。微风抚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操场,有点冷。
  舒晓若害怕的停住了脚步。她的双脚刚好站在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上,从附近路灯射来的光芒照射到她的脚边便失去了踪影。而再往前一步的距离,就是黑暗,如浓墨一般的黑暗。寒冷的风不断从黑暗中吹袭过来,冷的不像是初夏的天气。
  她很胆小,胆小到不久前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听了鬼故事,一个人更不敢上厕所。在往常,如果遇到这种阴森的环境,早就吓晕了过去。
  但这一次不一样,有些事情,非得要做。自己已经没主见、胆小内向许多年了,这一次,一定要有所改变!
  她用力的咬咬牙,闭上眼睛,狠狠的将腿迈了出去。
  黑暗,顿时吞噬了她的身体。
  舒晓若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前走着。她不敢开手电筒,害怕被人发现。
  好不容易走过操场,来到了新宿舍前。
  越来越冷了,这种气温,实在冰冷的诡异。她用手掌摩擦着自己的双臂,转身向大门口望去。很远了,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有点亮光,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吧。女孩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拧开。
  一束光线立刻划破了夜色。
  不远处有一道绿色的栅栏,将她和宿舍楼隔开。那栋楼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狰狞,就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正张开大嘴悄悄的等待她走进去。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从来没想过,夜晚的学校居然如此可怕。但有些事情,却是一定要做的。舒晓若强自镇定,她将包包扔进栅栏里,在手上吐了点唾沫,找个低矮的地方又开始攀爬起来。
  还好这道栅栏不高,没用多少时间便翻了进去。
  看看手腕上的表,快凌晨十二点五十了。记得召唤镜仙的地方,应该是在女宿舍的一楼一零一室吧。
  舒晓若瞪大眼睛,用手电筒照在门上,缓缓的找了过去。
  一零一室,有了!她站在宿舍右数第一个房间前,下意识的敲了敲门,然后自己都觉得可笑。里边怎么可能有人,自己的行为太习惯化了。
  房间的门意外的没有锁住,她轻轻推开门,一零一室的大门“咯吱”
  一声开启了。猛地,一股强烈的寒意迎面扑了出来,她几乎全身都要冻结了!
  没关系,没关系,自己可以的,自己不能再内向下去了,一定要让镜仙实现自己的愿望!舒晓若再次深吸一口气,咬牙,用力的跨入门内。
  不知何时,风猛烈了起来,刮得附近的树拼命摇晃,发出怪异的“哗哗”声响。门也被风吹得突然关上,吓了这个胆小的女孩一大跳。
  房内的摆设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萧萧的描述一样,有两面对称的镜子,镜子中央有盆水,镜子周围竖立着二十四支蜡烛。她再一次下了决心,走向前去,一根一根将那些蜡烛点燃,然后站在了两面镜子的中央。
  昏暗的烛光下,两面镜子中映现出无限层自己的虚影,每个虚影都在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
  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下,显得格外阴森。仿佛镜中的每个虚影都有生命一样,随时会从镜子里窜出来,伸出手将自己扯进去。
  舒晓若害怕的不敢动弹,心底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胆小的性格又一次的坚定起来。能行的!
  自己从来没有努力过什么,这次,真的要试一试了!
  她坚定的掏出刀片含在口中,蹲在装满水的脸盆前,眼睛死死的盯着水面,然后心里默念着夏萧萧教她的召唤咒语。
  “镜仙镜仙快出来,镜仙镜仙快出来。我有个愿望,希望您能实现。”
  在心里默念了不知道多少次,紧咬着刀片的嘴巴都发麻了,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疑惑的朝四周望了望,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笨蛋,这个召唤仪式一定要在凌晨一点零一分才有用。离现在,还有两分钟。
  舒晓若从包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表。
  快了,时间就快到了!
  就在还差十多秒的时候,她慌忙咬住刀片,再一次紧紧的望着眼前的那盆水。
  指针,死死的指在了一点零一分上。向前走了一秒,但似乎时间也被这种怪异的气氛恐吓住了,悄然退了回去。
  她的手表,居然在一点零一分的时针、分针和秒针上,牢固的凝固了。
  她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在心底默念着咒语。
  “镜仙镜仙快出来,镜仙镜仙快出来。我有个愿望,希望您能实现。
  “镜仙镜仙快出来,镜仙镜仙快出来。我有个愿望,希望您能实现。”
  许久,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她抬起头,略微失望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果然不行,自己真没用,没用到就连镜仙都不愿意搭理。他不喜欢自己才算正常,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一笑,牵扯到嘴角,锋利的刀片立刻在鲜红柔嫩的小巧嘴唇上割出了一道薄薄的口子。一滴红的如火的血液渗出,滴入了身下的水盆里。
  满盆的水受到了刺激,围绕着那滴血液,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颓丧的想要回家,突然,一股风不知道从这个密闭空间的哪一个位置冒了出来,镜子周围的蜡烛纷纷摇晃。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风很均匀的从四面八方扑向蜡烛,烛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掉一般,但站在咫尺之处的她却感觉不到一丝风的影子。
  然后,她猛然发现,脸盆中的水变得混浊起来,水面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疯狂搅动着,水荡起深深的漩涡,甚至水壁都离开盆子,旋转在空中,但却没有一滴水贸然的被甩开,仿佛水已经成为了一种固体,一种不断旋转着,中间深深塌陷下去的固体。
  她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抬头,居然看到对面的镜子中,所有自己的虚影都向自己这边望了过来。无数个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高高翘起,眼神鲜红,就像充满了血丝。她们正死死的望着自己,她们伸出手,不断的向镜子外的自己抓过来。
  舒晓若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几乎就快要爆开了。她浑身都在颤抖,一股股的寒意不断乱窜,恐惧的头发几乎都要竖了起来。
  盆中的水越来越混浊了,搅动得也是越来越厉害。在烛光中,仿佛变得如同黑洞一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亮。那块旋转进去的地方,就像幽冥地狱的深处,似乎随时都有东西会从底下爬上来。
  确实有东西爬了上来,但却不是从脸盆里。
  镜子虚影的最里层,有个漆黑的影子一层一层的向外爬。那似乎是个人影,一个身材不错的女人,但是却看不清楚她的样貌,不,不要说样貌,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到,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舒晓若惊恐的紧紧靠着身后的镜子,她几乎要瘫倒下去。黑影爬得越来越快了,她来到镜子的里边,挣扎着,似乎想要从虚影中爬出来。
  “哇!”
  她尖叫一声就想提起麻软的双腿逃掉,就在这时,所有蜡烛在同一时间熄灭了,四周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舒晓若瞪大双眼,惊惶失措的向四周望着,但她却什么也看不到。慌忙从兜里掏出手电,拧开,依然没有一丝光芒射出。
  突然,有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抚摸到了她柔嫩的脸颊上,那双手冰冷刺骨,但却很柔软,柔软的不像有骨头,还黏黏的,很恶心。
  她拼命挣扎,但那双手就像绳子一般,将她紧紧的拴住。耳朵里不断有怪异的声音灌入,像是某种撕心裂肺的呼喊,又像是怨恨的哀号,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就在快要崩溃晕倒的边缘,突然有个尖锐的女声窜入了脑中。
  “你想要什么?”
  她猛地清醒了片刻,突地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能半途而废,就算死,也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就算死……
  她的语气急促,但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坚定的道:“我要和夜不语,永远在一起。”
  接着眼前一黑,沉沉的昏了过去。

第十二章 逼近
  说起来,我们常常安慰别人说:“人生是没有圆满的。”
  你不可能得到一切。你永远不会是最幸福的人。然而,谁说人生是没有圆满的呢?我们所拥有的,就是另一种圆满。
  我们从遗憾中领略圆满。没有分离的思念,怎能领略相聚的幸福?没有经历过被出卖的痛苦,怎会领略忠诚的可贵?没有尝过苦恋的滋味,又怎会体会长相厮守的深情?
  在纷纷扰扰的人世间,能够相聚,彼此忠诚,长相厮守,不正是一种圆满吗?
  圆满的人生,不是拥有一切,而是学会了珍惜和付出。
  在一个小宇宙里,你是圆满的。
  当你不再贪婪,你是圆满的,当你了解了爱情,那是自身的圆满。
  月圆月缺,但是,你不会说月亮是不圆满的。
  你爱的那个人,也许是不完美的,也许是有许多缺点的。你自己又何尝不是?然而,你们的关系是可以圆满的。
  所谓圆满,超脱了现实,是一种领略和追求,也是一种对自己和别人的宽容。
  但现在我调查的这件事,却怎么样都谈不上“圆满”两个字!
  二伯父走得倒是很潇洒,但我和林芷颜却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各自发呆。
  “喂,你说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全都错了?”许久我才道。
  林芷颜摇头:“不清楚,虽然本女子聪明绝顶,冰清玉洁,不过对这些怪异事件完全没有经验。你不是专家吗?”
  “哪个王八蛋告诉你我是专家的?”
  “我们的老板。”
  “杨俊飞那混蛋白痴!”我不屑道:“算了,提到那家伙就有气。我们先来把一切事件都整理一次。”
  在脑子里整理好思绪,我缓缓说:“首先,月龄镇死掉的第一个女孩子,是一个叫做尹晓彤的高三女生。她在一个多月前,在阴阳谷跳下悬崖自杀而亡。
  “接着是一个多礼拜前失踪的钱晴,她最后被我们发现尸体藏在教室的旧储物柜里,她的手里紧紧拽着一面化妆镜。
  “第二天一早,我们发现变成雕像一般早已气绝的左婷,她临死的时候正想要扔出手里的化妆镜;而再一个下午,夏萧萧在照镜子的时候疯了,自残后伤害他人,后经治疗无效死亡。”
  我顿了顿又道:“钱晴、左婷和夏萧萧的死因是一样的,都是死于心脏爆裂。接着,又是一个下午,我们在操场上发现了一个女孩在吃沙子,阻止后,她也因心脏原因死亡。隔天,五个高三女生集体跳河自杀,两个淹死,剩下的三个在之后也因为莫名其妙的怪病惨死在医院里。
  “说起来,我们似乎都忽略掉了一件事情。”我突然道:“我们都忽略了,镜仙的游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在学校里开始流传的。
  “月龄镇中学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问题,出现怪异现象也只是在最近的一个多月,便是尹晓彤在阴阳谷跳崖自杀后。
  “如果说镜仙游戏和那具六年多前出土的香尸有关联,但一来香尸的骨骇已经全部化成了黄水,二来,时间经历了六年之久,学校的宿舍楼也住了六年的人,从没有听说过那么长时间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就算传言一零一室闹鬼,也是最近两个月才传出的,和尹晓彤跳崖的时间基本上吻合。你觉得,镜仙、一零一室的闹鬼传闻、和尹晓彤的自杀,三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说起来,似乎有道理。”林芷颜翻了翻最近调查的资料,“那个镜仙的游戏根据我在学校里的调查,是在两个月前兴起的。
  “由于地点在女孩宿舍楼那边,男生不敢进去,所以玩的基本上都是女孩子。据说许多女孩都有玩过这种游戏,但死掉的就那十个人。”
  “恐怕是因为,那个镜仙的游戏还需要某种特殊的介质或者条件吧。
  那十个人满足了条件,将貌似镜仙的东西召唤了出来,实现了愿望,然后毁掉了自己的生命。“我轻轻的敲着桌子,缓缓道:”尹晓彤这个女生调查过没有?“
  “当然。”她翻了一页:“很普通的女生,她恐怕也只是单纯的受害者。镜仙游戏的第一个受害者。”
  我点头:“那个游戏的散播者究竟是谁?”
  “这个就不清楚了。”林芷颜的脸色稍微有些凝重:“那个游戏就彷佛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学生面前的。
  “开始有些人还不以为然,但逐渐传出游戏能够实现任何的愿望,于是有些人抱着刺激好玩的心态开始尝试。有些小打小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玩的人也多了起来。
  “不过,由于游戏的条件实在很苛刻,不好操作,可以玩到的人的比例不算太高,而且游戏也时灵时不灵的,所以也没人把它当回事情,总之就觉得是普通游戏,不在意。
  “直到越来越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然后是玩过游戏的女孩不断死亡。现在学校人心惶惶的,恐怕以后也没人敢玩了!”
  我思索了半晌,这才郁郁道:“看来这个事件陷入了死胡同,没有调查下去的价值了。”
  “恐怕是。毕竟一个多月内死了那么多人,这所学校也差不多要破产了,明年的学生源肯定有问题,没有家长会愿意送自己的孩子到这所学校就读的。”
  “那我们就没有可以做的事情了吗?”我问。
  “没有,死了那么多人,警方已经准备介入调查了。不论这里的政府是要彻底严查还是封锁消息,都对我们的身分没有好处,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老板刚刚打电话来的时候,也这么提醒过。”林芷颜瘫倒在沙发上,语气有点遗憾。
  我也很遗憾,突然觉得头脑有点发涨,肩膀沉沉的,像是有东西压在上边,不舒服。
  “臭小子,你怎么了?脸色有点涨红,身体出问题了吗?”她看了我一眼。
  “可能是累了,最近忙得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我艰难的站起身,准备上楼,“我回房间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就恢复了。究竟是调查下去还是离开,你和杨俊飞那混蛋讨论清楚再告诉我。”
  说完我便上了楼。
  腿在发软,身体实在太沉重了,沉重的像是背了个很大很沉的东西。
  好不容易开门走入自己的房间,我迫不及待的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床的弹簧被我压得发出“咯吱”的呻吟,异常响亮。
  我的头很昏沉,但却没有一丝睡意。想了想,我将钱晴和左婷的那两面化妆镜拿了出来,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思考。无意识的打开镜盖,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突然我惊呆了。一股恶寒猛地窜上了头顶,只感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是一个黑影,一个漆黑的黑影,影子像是个身材还不错的女人。她,正骑在我的肩膀上,双爪用力的拽住了我的头发。
  我惊惶失措的将手里的镜子扔在了地上,身体条件反射的从床上翻下来,躲到另一侧去。肩膀上沉重的感觉依然存在,一想到身上坐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冷汗就冒了出来。
  林芷颜听到声响,飞快的将门一脚踹开。她见我躲在床后,有点无语的叹了口气,“你个臭小子又怎么了,都躲那里两次了!”
  “你以为我想。”我的脸色惨白,声音都在颤抖:“快看我肩膀上!”
  她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大惊小怪的。”
  “用地上的镜子看!”
  林芷颜将镜子拿起来对着我照,看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怎么我能看见!”我气恼的吃力站起身体。
  “你究竟怎么了?”她对我怪异的行为大惑不解。
  “我的肩膀上似乎有个东西坐着,很沉。”我强作镇定。
  她仔细打量:“完全看不出来,正常的很。是不是太累,肩膀肌肉酸痛?”
  “不可能,那种重量,明明是有个人坐在上边。”我摇头:“而且,我从镜子里看到了那个黑影,杀死所有人的漆黑影子。不信你跟我来!”
  我一步一个脚印,异常缓慢的挪动到客厅,那里有个林芷颜买来减肥的电子秤。我毫不犹豫的站了上去。
  林芷颜看了一眼,吃惊的捂住了嘴巴,她的脸部有些抽搐,语气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居然有一百公斤!”
  “不错,我记得三天前自己还只是五十五公斤左右,不可能三天内就涨了四十五公斤。何况,我的体型根本就没有变!这就说明……”我用视线的余角撇了撇肩膀,“我的身上趴了一个东西!一个四十五公斤左右的东西。”
  “镜仙的诅咒?”她立刻反应过来。
  “很有可能。”我点头,“只是我从来没有召唤过镜仙,怎么样诅咒也传不到我头上。”
  “你不是昨天去一零一室调查过吗?是不是那时候满足了召唤出镜仙的条件?由于你自己不知道,所以也没有许下愿望,但镜仙不会管这么多,它要的只是你的命。”她分析道。
  “不清楚,但事情肯定有了什么变故。”我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二十分,“你马上开车载我去学校,我要再调查一次一零一室。恐怕会有点其他的发现。”
  车开得飞快,由于出租屋就在月龄镇中学前方几十米的地方,几十秒就到了。
  背着一个等同两个普通人身体的重量,攀爬接近高达两米的大门栅栏,实在是一项“很充实”的举动。好几次险些摔下来,花了十多分钟,才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林芷颜一路扶着我走过对我而言显得极为宽敞的操场,又帮我攀过新宿舍的栅栏,居然还一脸轻松的样子,身体素质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一零一室的门并没有被锁住,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又是一股冷风袭来,我俩同时打了个冷颤,用手电筒无目的的朝里边乱照,居然看到有个人影躺在两面镜子的中央。
  我和林芷颜对视一眼,她立刻走过去将女孩的脸扶正,然后冲我道:“你的舒晓若同学。”
  “她怎么会在这里?”我吃了一惊。
  “恐怕,是为了你吧。”林芷颜看着我,嘴角又流露出邪邪的笑容:“一个胆小内向的女孩,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孩和另一个美貌如花,完全不可能比得上的女孩勾肩搭背很亲密的走在一起,任谁都会误会吧。
  “一误会就会有点小麻烦,她对某大美女自愧不如,就干脆乱抓最近的稻草,最后,想到了这个镜仙游戏。”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现在牵扯这些完全都没用了,你还是想点办法吧。恐怕,她的愿望,和你有关系。”林芷颜毫不淑女的呵呵大笑,仿佛事情很有趣一般,“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个纯洁内向的女孩,不是要你喜欢她,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愿望实现后,你们都会死掉。”
  我沉默,站在两面镜子中央发呆,半晌才道:“先不要叫醒她,让我再仔细想想。”
  “你慢慢想。”林芷颜将舒晓若轻松的抱了起来,“我先送这个女孩子去医院。”
  望着她走出门,我一屁股坐在了镜子旁。肩膀上依然沉甸甸的,那种重量,仿佛又增加了一点。我回忆着,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香尸腹部中的那块不属于她的下颚骨,以及棺材周围那层白膏泥充填,似乎都在自己的记忆里有所相似的地方。特别是二伯父提到的那层白膏泥充填,好像,在别的地方隐约见到过。
  是哪里呢?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想起来了!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一根一根的将周围那二十四根没剩下多少的蜡烛点燃。将腰身挺直,我呆呆的望着脚边的水盆发呆。
  召灵游戏都需要某种介质,当然,时间因素也很重要。但上一次自己是在中午点燃蜡烛的,并没有遵守镜仙所谓凌晨一点一分的规则,但依然有怪异的事件发生,或许,时间对这个游戏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有意义的,是真正的介质。
  某种很多人忽略掉,极少数人才偶然满足了的介质!
  那一天,自己究竟多做了什么呢?
  对了,血!是血。那天嘴皮被自己咬破,有一滴血流入了盆子里。
  我舔了舔嘴唇,用力的将右手的食指咬破,将一滴血滴入了水盆中。
  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所有蜡烛同时颤动了一下。我的肩膀顿时一轻,似乎一直坐在上边的东西离开了。
  完全没有风的密室里,正对着门左数的第四根蜡烛动了动。接着,从那根蜡烛为起点,蜡烛火焰都一根接着一根的依次持续发出“劈啪”的轻微声响,就像烧到了某种东西。
  猛然间,盆子里的水面开始荡漾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中。
  水面在不断的搅动,开始还只是有些涟漪,后来搅动的越来越厉害,就像有什么在挣扎,想要蹦出来。
  我望向对面的镜子,手电筒的光芒在镜面上什么都没有照出来,果然只剩下一团漆黑的颜色。手电筒的光射到镜面上,就像直接穿透了镜子,又像被镜面吸收,没有剩下任何一点光焰。
  围成圆形的二十四根蜡烛无风自动,火焰整齐的向着我的方向倾斜,就如同受到整齐的压力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又整齐的一起熄灭掉。
  诡异的气氛,越来越浓烈的寒意,情况和那天中午一模一样,有一个黑影,正硬生生的在两面镜子形成的无数折叠空间里挣扎,想要托扼着自己的身体,从地狱的深处爬出来……
  我条件反射的后退着,身体抵在了背后的镜子上。突然,有双冰冷至极的手抚摸上了我的脸颊,冷得我皮肉都要冻结了。
  那双手仿佛没有任何骨头,只是像鞭子一般不断环绕着我。那脸朦胧一片,我看不清楚样貌,但是我很清楚,她正用脸上那双看不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我。
  不知为何,我居然读懂了她的意思。她,想要我说出愿望。
  很好,愿望。
  我紧了紧手中的手电筒,猛地大吼了一声:“去死!”然后用力将手电筒向对面的镜子扔去,紧接着后脚使劲向后一踢。
  接连两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那是镜子破裂的声响。
  黑影似乎惊惶失措起来,她无声的嘶吼着,拼命的向水盆窜去。我冷笑一声,又是一脚将水盆远远的踢了出去,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
  黑影在光明里拼命的逃窜,我将她避开,扯过一块盖灰尘的白帆布,将地上的所有镜子碎块和水渍遮盖住。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东西没有能映照出虚影的介质作为贯通她与这个世界的通道,是没有办法长久生存的。她在空中四处窜动,不多久,便渐渐淡去,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身体一软,筋疲力尽的也晕倒在了地上……
  尾声
  在新宿舍的一零一室楼下,挖出了一具女尸。
  那个女孩名叫周铃雨,十七岁,本校的高三生,品学兼优。她的尸体透过法医鉴定,确定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前,是自杀。
  恐怕,召唤来的镜仙就是她的鬼魂吧。
  经过调查,我和林芷颜发现,她曾经有一个男朋友,街头的小混混。
  有一次来学校看她的时候,顺手牵羊在学校里偷了一部手机,不巧被保安抓到了。
  年轻人总是喜欢热闹,更喜欢一窝蜂的做一件事情,特别是压力很大的高三生。
  那个学校,几乎所有人都窜出了教室,对那个小混混进行殴打,场面混乱的完全无法制止。周铃雨哭着,跪在所有同学、同校朋友面前,恳求不要再伤害她的男友,虽然那人只是个小混混,但,却是她深爱的人。
  但没有人理会,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陷入了将压力透过暴力发泄的行为。最后员警赶来时,那个小混混已经被全校学生活活打死了。
  周铃雨哭得血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嘶吼着要向所有人报复。接着不久后,镜仙的游戏便开始在学校里广为流传开来。
  从她的腹部里,发现了一块不属于她的上颚骨。根据鉴定,和香尸腹部中的下颚骨属于同一个人,那个人,便是陈老爷子。(有关陈老爷子的故事,请参看第一部之《碟仙》、《风水》)香尸的一切谜题全都解开了。
  她贵为一品诰命夫人,却以极为罕见的怪异方式下葬,恐怕最大的原因,便是将身体作为一个容器,封印住陈老爷子肢解后的上下颚骨。
  下颚骨封印在香尸肚子里。而她喉咙直至肩膀上那道骇人的巨大T字形伤口,正是放置下颚骨的地方。
  由于出土时周围群众进行过疯抢,陈老爷子的上颚骨从喉咙里掉了出来,然后又被施工队打入地基深处。
  直到颚骨的顶端有人自杀。
  至于那东西究竟又是怎么跑入周铃雨尸体腹部里去的,恐怕没有人能知道了。
  舒晓若醒来后,竟然失了忆,她忘记了最近一个月的一切,包括我的一切。看着去探望我的她,她笑得十分的灿烂:“你,是谁?”
  “算是朋友吧。”我淡淡答道。
  “很好的朋友吗?”
  “嗯。”
  她灿烂的笑容如同绝美的花朵,“难怪,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事件总算是结束了。
  写出这本书,其实并不是为了记载自己的离奇经历,而是想对所有的在校生给个警告——不要毫不在意的玩稀奇古怪的灵异游戏。
  特别是镜仙的游戏。
  更不要在游戏结束后胡乱照镜子。
  因为谁知道,陈老爷子的下一块骨头,又或者比他的骨头更加可怕的东西,会不会就在你玩游戏的地方,正静悄悄的,安静的等待着你们的到来呢?
  世界上没有捷径可走,得到一些,就一定会付出一些。
  当你们在玩能够实现愿望的游戏时,或许,只是图了一时的高兴。但,付出的,或许就是——
  你的命……
  作者注:贯穿本书全文的“香尸”事件是真实的,参考于《走近科学 香尸谜案 清代女尸散奇异香味》,有关部门对其进行过调查,文中基本上对调查文献进行了引用,并将其延展开来融入了剧情中。前半段真实,后半段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镜仙》全文完

后记
  又到给书写后记的时候了,趁着赶稿的闲暇时间,便写下了这些东西。
  最近佣人不在,三餐突然变得很没有规律起来。总的来说,足够害得我每天都没饭吃。早晨食谱:米粉。午饭:迷茫。晚饭:继续迷茫。家里的狗狗也陪着我迷茫。
  呜呜,生平第一次有种殷切的期盼,召唤佣人回来。
  今天早晨又是吃米粉,吃得胃寡寡的。中午跑去吃了一大碗肥肠粉,胃倒是不寡了,但午觉的时候脑海里满满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美食。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大学时候常吃的那种巧克力。
  其实,我是颇为讨厌吃巧克力的。但是有一种巧克力我喜欢——布鲁塞尔的手工巧克力。
  布鲁塞尔一向都有巧克力之乡的美誉,一提到买巧克力,大多旅游的人都会到最有名的Neuhaus巧克力店去,或许是因为那里的truffe很有名的缘故吧。
  不过在那个地方混迹了很久的我,当然知道哪里好吃且更实惠。
  比利时的巧克力商店之多,其他国家是不可比的。巧克力最早随着殖民历史从中南美传到欧洲,各国都对其有所贡献。
  比利时最大的贡献,是在巧克力里加了馅儿,叫做praline,或者trufflechocolate。比利时人爱吃巧克力是有名的,据说一个比利时家庭每年在巧克力上的消费,相当于在肉制品上消费的三分之二。
  那时候我在荷兰的西部留学,和比利时隔海相望。通常想吃巧克力的时候,就会坐一个多小时的免费餐船,再转两次Bus到布鲁塞尔。在隔了Neuhaus店右边大约五、六条街的地方,有个做手工巧克力的家庭小店,很温馨的小店,那里有我最喜欢吃的一种怪异巧克力。
  不知道那种巧克力的名字,但是样子和味道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刚做出来的巧克力还是流质的,味道没有太浓烈的COCO味道,不过那种巧克力的保值期只有三个小时,完全凝固后就很难吃了。
  往往我都会去那条偏僻的小店,买三十克左右的巧克力,然后再到附近的露天咖啡店要一杯比利时特有的hot chocolate。这种饮料其他国家也有,但是却和比利时是两种口味,配上流质巧克力,简直就是极品!
  现在想一想,都会流口水出来。
  有点想念自己的大学生活了,虽然清苦,但是却很有乐趣。每天忙碌的学业以及打工,让人没有闲暇充斥烦恼,无忧无虑的。
  其实最近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明,在我心情不好,烦躁郁闷,压力比较大的时候,又加上了食物中毒,于是从昨天八点起就开始又吐又拉的,痛苦的要死。
  一整晚上没睡着,一直都拉了又吐,吐了又拉。直到把肚子里陈年累积了几万个日夜的东西都排泄完,整个人才虚脱的舒服了一点点。
  第二天要去成都给她买参考书。很好,总之睡不着,就七点多出发了。
  整双脚都在发抖,坐上车就吐,还好有先见之明,准备了纸袋。
  到了春熙路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非常不错,没有人的春熙路空空荡荡的,别有一番诗意,如果肚子不是那么绞痛就更完美了。
  用丝毫没有力气的双腿走了几步,很快就见到了那座豪华的地下厕所。没有说话,大脑都不动一下,钻进去就去舒坦。舒坦了出来,还没迈出门,得了,又进去。这样前前后后的弄了几次,每次都是在洗手池前停下脚步,洗手,向后转,找位置……
  一个小时后才勉强的从洗手间出来,已经十点十四了。艰难的走到文轩阁前将要买的书选好。走到收银台一掏,不是这么衰吧,居然钱不够。
  得了,您给我收着,我去取钱。
  出了文轩过马路,到春熙路的另一段领了一百块,再跌跌撞撞虚弱的走回来。突然在文轩对面看到了一个硕大的牌子,顿时令我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气不打一处来的想冲进去踩馆子。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板子上写了四个不该出现的字——建设银行。
  得,老天爷您继续玩我吧,明知道我食物中毒了,肚子绞痛的冷汗直冒,居然还这么个气我法。好,我不屈不挠给您看看。
  取了书走出文轩阁大门,肚子已经痛到了极点,一看到貌似凸起物就想坐下去。抬起头看看,猛然间发现,要走到蜀都大厦那边赶Bus,对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根本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实在太有挑战性了,不错,非常不错。我投降,我搭计程车。
  师傅,送我去百花中心站!
  刚上车,车也才刚起步没多远,就遇到了这年头城市里经常出现的优雅问题——堵车。靠,这车压根儿就没开出两分钟,一堵就堵了十六分钟。
  我在车上度日如年,冷汗不断的在冒,肚子就像随时都会炸开一般。
  得!我怕您了老天爷。我下车还不行?迅速丢了钱给司机,开了车门就往外跑,姿势之优雅,踩步之准确,实在可以当作屁滚尿流形象的教科书。
  没办法了,全线都堵,只有步行到人民公园前的车站那里。一步一步的向前挪着,不知道用了多久,我才走到。冷汗已经将全身都打湿了。还好,老天爷放了我一马,顺利的坐上公车到了百花,然后回到了温江。
  仔细想了想,自己居然一路上小命没有挂在成都,基本上已经算是奇迹的一种了。
  回家后,女友很感动。
  我摇摇头,轻声说,自己只是在默默的做着自己的责任。
  其实男友女友之间,并不是单单的有感情就对了,就能长远的下去的。
  在承认对方的时候,便同时承担起了照顾对方,在任何时候为对方着想的义务,就算对方无法理解,但并不表示自己便不用去履行自己的义务,这种义务并非是什么工作的压力、病痛等等因素就能抹去的。恐怕,这点是我最固执的地方。
  呵,扯多了,看来这次食物中毒貌似有点严重的样子。果然,生病的人很敏感,也很脆弱。
  在回温江的路上,突然想起了许多事情。
  突然发现,自己生病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摆平的。
  因为父母都很忙。
  小学之前的事情不太记得了,初二时,在操场上玩,不小心被建筑工地的钢针刺透了整个左腿的骨头,流了好多血,白森森的骨头全都露了出来,我完全没有惊惶失措,很冷静的一跳一跳的出了学校,在温中对面的中医院检查。
  医生说很严重,要截肢,实在很可怕,我吓得立刻把我老妈叫了过来,老妈送我去老夜市的红十字治疗。针灸,上药,三个月。
  记得那三个月的生活实在充实得过分。因为当时住校,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自己一个人一跳一跳的用一根拐杖走到红十字,治疗完后又一跳一跳的回来。
  父母为了培养我的独立性,再加上很忙,所以记忆里,自己的大病小病基本上是这样熬过来的。
  在这里要感谢一个人,去年已经做了贤妻良母的彭瑶女士。
  前年生日前几天,父母出去玩了,保母回家了,留我一个人守屋。当时居然得了严重到诡异的重感冒,病得没办法出门,只好打德克斯叫外卖,哪知道越吃越严重。
  朋友们有自己的事情,或许他们更相信像我这么独立的人,肯定有办法解决。
  只有彭瑶,她一挂电话立刻请假过来照顾了我好几天。那是我唯一一次生病的时候有人陪着。很感谢,希望她永远健康幸福。
  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忙自己的事情时,总是完全无法顾虑到他人,或许,我是个例外吧。
  朋友什么的生病的时候,不论再忙再累,都会跑过去做牛做马的照顾。生病的人总是希望有人陪,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很能明白那种脆弱。
  所以,在对方最需要自己陪伴的时候,就算那天是自己事业的最后转捩点,都会留在他们身旁。
  而自己呢?当自己真的病了的时候,很严重的时候,又有谁在身边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碌的事情,或许一个人的病痛,就是作为自由职业者的悲哀吧。
  作为男友的责任,作为朋友的责任,是我一直都固执的坚持的东西。
  我现在身在美国的,最好的朋友曾经说我很傻,很笨,说我的观念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呼,管他的,格格不入又怎么样。已经习惯了生病时一个人了,恐怕以后还会继续习惯下去……
  我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所以病了,就一个人病下去。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事业,没有人有责任放弃自己的东西去陪伴你,这就是我固执的观念。
  傻就傻吧,在意的人,很好的朋友,病了痛苦了,需要我的时候,不论我处在怎样的位置,无论当时的事业怎么转折,都会毫不犹豫的过去,守在他们身旁。
  而自己,病了就病了吧。只要不给对方增添麻烦,一个人,其实也不错……
  不过,恐怕,以后的病痛,都不会一个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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