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语诡秘档案 11 妖魔道

序 所谓“永远”
  这本书,又是自己独自写序,想一想,似乎已经有两本的样子,没有找到替死鬼了。不过,再仔细想一想,就算找到替死鬼,似乎序自己还是逃不掉。
  最近翻相册,又看到了那张照片。那是七年前的老照片了,没有人,只是慌乱地远远照着夕阳下,朦胧的海面。背后被自己写满了丑陋的文字——西雅图的海港,是一个伤心的地方。
  曾经有一个女孩在大海前说爱我,也是那个女孩,她流着泪,哀求我不要离开。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默然望着她那张哭泣着的脸。那张绝丽的脸,带着令人心碎的泪痕,却阻挡不住我那自认伟大的脚步。
  文字描述的是我的初恋,那时正是离开美国的时候。那个女孩从波特兰开车追我追到西雅图,我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
  那年我十七岁,随着风中飘逝的,不但有自己的初吻,还有初恋……
  想起来,二十四岁的自己,似乎早就不存在那种就连手牵手都会脸红的青涩情感,脸皮也厚到就连长城拐弯处的城墙也不遑多让。
  有一年我爬长城,居然惊喜地发现自己脸皮还算是挺薄的,至少挂着那么厚的脸皮,还是能轻松地挤过去。(笑)
  说到长城,掐指算一算,前前女友已经不在很久了。
  诸位看到这本书的时间,再往后推一个月,就又到了她的忌日。这本书,就权当是纪念她的存在,或者纪念她的曾经存在吧。
  快有三年了吧?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记得那年的耶诞节,北京下着鹅毛大雪,她做完化疗,强迫我推着她去爬长城。
  那天居庸关的城墙特别巍峨,但是却很冷,冷得就像我心里的温度。她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用手抚摸着刻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那块石头,催促我向上爬。
  我就真的向上爬了。每爬一段,就回过头,看她冲我挥手,露出甜甜的笑。这样缓缓爬着,越来越高,直到她慢慢地模糊在了自己飘雪的视线里……
  我买了两个同心锁,牢牢地锁在一起,又牢牢地锁在了长城的中段。
  本以为能牢牢地锁出一个永远,没想到“永远”没有捞到,就连“短暂”这个小小的奢望,也消逝在了手心中。
  哈哈,怎么写来写去,像是在写散文。不应该,不应该!
  还是照例说说这本《妖魔道》好了。
  总体上,这是一本很轻松,很快餐的《夜不语》特别篇,如果要看作是前传也行。我前边写得很轻松,到后边写得差点飙泪,希望大家看得轻松些吧。虽然后边的剧情实在有点悲,算不得轻松两个字。
  不论学习还是工作,每一样都很累。能够放松的话,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休息。天气,又要冷下来了。
  下一个故事《宝藏》,我策划了很久。说的是一个特别的发现,让夜不语等人偶然知道了一个宝藏的存在,在寻宝的期间,发生了许多怪异莫名的事情。由于架构很庞大,为了避免出现《茶圣》那种潦草结束的情况,所以,暂定会连载三本的样子。
  肩膀好累,困了,洗澡睡觉。看看手机,居然发现一不小心就混到了早晨七点多,太阳都出来了。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开始羡慕笔下的夜不语那家伙了。他够有个性,也有条件施展他的个性。但现实中的人,又有几个能做到的?
  今年二月底,我去了一趟上海。原本以为十分坚强的自己,第一次感到了寂寞。
  虽然我喜欢旅游,喜欢背着背包到处走的感觉,但是,在那个拥有两千多万人的拥挤城市里,我却找不出一个想要见面,想要说话的人。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指甲、脚尖、甚至头发的末梢都充斥着寂寞的痛楚。只要是寂寞的,不论身旁有多拥挤,也不过是留在一个人的城市里。从前随意写下的这句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引子一
  沉重的夜,滴滴答答的水声幽幽地回荡在这个小镇里,显得那么孤寂,也那么刺耳。
  在这个如死的黑暗笼罩的地方,低矮的房屋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就连熟悉的打更人也不见踪影,整个小镇,犹如一片死域。
  狂风刮得很烈,夜空上没有飘浮云彩,但依然看不到星星或者月亮,四周游荡着令人压抑的诡异气氛,就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或者,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死寂继续着。
  远处,终于隐隐传来些微可以打破沉默的声响。
  是人。
  一群人。
  一群携带着刀剑,全副武装的护卫。
  坐在中央马车里的主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淡淡的灯光,从六匹马拉着的大轿子里透出来,隐约勾画出这个主人的身影。
  窈窕的线条,长发,慵懒舒服地倚靠在椅子上。应该是个女人,而且,不会太丑。
  主人没有说话,护卫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打破这份略微沉重的沉默。几十人的队伍里,只有马蹄哒哒的声音,以及车轮转动时的闷响。
  离小镇越来越近了,马车开始慢下来。
  最前边的一个护卫猛地一拉马头,靠到轿子左侧的窗户旁轻声道:“小姐,已经到芙蓉镇了。现在人倦马疲,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客栈稍微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那位小姐缓缓地用纤纤玉手抵住下巴,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最后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允了。
  那护卫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这队人马,已经马不停蹄地接连走了两天路,虽然是精锐,可是连番劳碌,就算是铁打的筋骨,也有点受不了了。
  他纵马上前,想早一步进到小镇里将客房订下来,随便把自家小姐住的地方打理一下。
  这位小姐毕竟出生在大富大贵、位高权重的家庭,什么贵族习惯都沾染了一点,但是最让人郁闷的,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洁癖了,如果不睡习惯的床、被褥、枕头的话,就会失眠。
  唉,出老大的远门,居然还在行李里带着闺房里的大床,这究竟是什么世道!一路上,可苦了自己这群护卫了。
  从长安城出发赶往益州,不算太远的距离,走了接近一个月,但却只走了不到一半距离。如果不是时间也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位大小姐,恐怕也不会急急忙忙地要疯狂赶路。
  这么长时间,他没少惶恐不安过,如果那大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自己这群大老爷们儿掉脑袋倒是没什么,可就苦了家里的婆娘。
  眼看益州还有三天就要到了,虽然一直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但最好还是更小心翼翼才好。不是常有人说,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最是可怕吗?
  不知为何,今晚的他十分烦躁,那份烦躁的心情,甚至影响了胯下的马。自己的马名叫黑风,随着自己出生入死已经五年多了,真正的生死与共。他用手抚摸着马头,用力地皱着眉头,不知何时起,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恐怕,今晚绝对不会平静。
  思索间,已经到了镇口的木陇下,木陇顶上用红色的字体雕着“芙蓉镇”三个大字。那三个字在夜色里红得像血,带着阴沉沉的气息,整个小镇犹如一张狰狞的大口,静静地等待着倒霉的人,走进它的五脏庙里。
  有股恶寒袭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手紧紧地握着剑柄,用力咬下嘴唇,打马走进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刚一进去,黑风便人立而起,死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都说畜生的直觉最是灵敏,难道,马儿也预感到了危险?
  护卫缓缓地将四周扫视了一遍,空无一人的街道,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灯光透出的民居,一切都很平常。也不像有埋伏的样子。只是,总觉得这里有点问题……
  他毅然下马,往前走,在附近的一家人户前停步,犹豫了一下,然后敲门。
  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
  护卫有点愕然,现在早已不是盛唐时期,最近四处都兵荒马乱,盗贼遍地都有,如果谁还敢像从前那样夜不闭户,不是自己找死吗?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摇亮,就着黯淡摇曳的光芒,走进了房子里。进了大门便是桃屋,屋子中间的桌子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早已没有热气的饭菜。有三副碗筷,看来是个三口之家了,可是怎么看起来,桌上的东西还没怎么动过?
  碗里盛着冒尖的白饭,就像在向自己传递着某种讯息。
  飞快地将整个房子搜索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任何人,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他从鞘里抽出宝剑,又来到一家人户前,用力地踢开门,闯进去搜查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半个人影。
  他不死心,继续找,接连找了十多户人,果不其然,这个偌大的镇子里没有一个人。
  见鬼!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人,镇里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护卫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拼命抱住头,想要将杂乱的思绪理清楚。
  难道,遇到大群的强盗打劫?不可能,房子里没有任何翻动的情况,而且里边的人,似乎都在悠然自得地干着自己手边的事,屋子里遗留下的东西,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人呢?他们就好像在一刹间全部消失了,整个镇的人都消失了。而所有的一切,都保留在人消失时的一刹那……
  眼前的诡异状况,早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这名护卫也当真了得,他转身就往镇口的方向拼命跑。
  不管这里出了什么事,总之,不能让大小姐进来。
  他飞快地在寂静的街道上跑出S型路线,眼睛隐约看到,大队伍拥着那辆华丽的马车穿过了木陇。
  情况危急,就在他要放声大喊的时候,一双僵直有力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护卫右手用力一挥,手里的宝剑微微一顿,便锋利无比地将那对手臂割了下来。飞快地回身又是一剑,这一剑,狠狠地刺进了身后那家伙的胸口里。
  果然是有埋伏,要尽快通知他们不要进来才对!
  他想要将剑抽出来,但却意外地遇到了阻碍,似乎被对方的骨头给卡住了。护卫抬起头,却看到了对方僵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这是一个女人,应该还算得上年轻漂亮的女人。可是,就在这个女人身上,自己却找不到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气息。
  这东西,绝对不是人!或者说,现在的她,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那东西冰冷的眼神犹如狩猎者一般,护卫只感到一阵阵的恶寒,恐惧犹如潮水似地覆盖了大脑的每个角落,身体僵硬得再也没有办法动弹丝毫。
  对面的那东西张开嘴,露出了长长的獠牙,缺少了胳膊的手臂胡乱扭动着,这个在平时应该算十分滑稽的动作,现在却变得异常恐怖。
  是行尸……
  这是护卫最后想到的东西。下一秒,行尸的獠牙,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脖子。
  那个已经变成行尸的女人僵硬地抬起头,接着,一群又一群,似乎有无数的行尸,连续不断地从阴暗的角落里,拖着蹒跚的步履,缓慢地走了出来……

引子二
  “小姐,到了。”丫鬟青儿轻轻说道。
  赵舒雅走下轿子,望着眼前高大的镇国府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即将是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虽然明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更需要在自己将来丈夫的众多妻妾之间周旋,会失去自由,会令自己痛苦。纵使明明清楚一千个、一万个不能嫁的理由,就算再让自己多选择一百万次,自己还是会嫁过来。
  因为,镇国府里,有一个自己必须要见的人。
  多少年了?她看着秋日街道上飘扬的梧桐树叶,忘了,早就忘了自己等待了多少年。不过,总算等到了这一天,终于又可以和他见面了。
  “小姐,老爷出来了。”青儿小心地打断了她的回忆。
  赵舒雅微微一笑,摸着自己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道:“青儿,我的样子会不会很丑?”
  “当然不会,小姐永远都那么年轻漂亮。”
  “真的?”明明知道那张口里会说出的答案,她还是不由得安心了许多。现在的自己很漂亮,他一定会喜欢的。
  缓缓地抬起头,如繁星般闪亮的眸子里,已经映照出对面的人影。最前一个,便是当今的镇国大将军,也是自己将来的丈夫。
  幸福?自己会幸福吧!不管怎样,总算是能再见到他,总算是能永远待在他身旁了。
  笑容,如同春天盛开的花朵,慢慢地洋溢在脸上。她带着倾国倾城的绝丽风姿,迎了上去。可是又有谁知道,自己的笑容,仅仅只是为了他而绽放的呢……

第一章 妖魔道史
  妖魔道,什么是妖魔道?人与妖与魔,当然是妖魔道的基本组成部分,但是,这就是妖魔道吗?
  不!当然不是。
  造就妖魔道的不是人,不是妖魔,而是时代!每个时代都有妖魔横行的年代,不同的妖魔,不断地游荡在这个世界上,造就着不同人的不同人生。
  人类平静安定的时候,妖魔潜伏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机会,等到动荡不安的年代再次来临。
  于是,时代造就了英雄。不管是正是邪,有四个传奇人物,一代一代地降临在了这个古老疲倦的大地上!
  第一个英雄是个斩妖武士。
  背着跨月魔刀的武士,静静地站在山岗上,山岗早已被几百个掠夺者围得水泄不通。
  寒风呼啸着,不断掠过武士已经破旧不堪了的衣甲。
  武士依旧不语,漠视着周围的一切,似乎咆哮的十月寒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远远超过了身旁高声叫嚣的人群。
  没有人走上去,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想要杀掉他,并不是几个人的力量便能做到的。
  生活在这个乱世,需要的是实力,掠夺者都很聪明,当然也足够的狡猾。没人愿意在得到跨月魔刀前,就先丢掉性命,于是有人充分地运用了人类的天性,隔着老远不断地辱骂着,甚至吐出了浓浓的口水,颇有气势。
  武士依旧默然。
  对峙就这样进行着,无止境地进行着。直到掠夺者中的一个武士忍不住了,他大声叫道:“放下魔刀,我王三一定会放你走!”
  其余的聪明人不禁在心里暗骂起来。大家心知肚明跨月魔刀的价值,更明白它的每一代主人一旦握住它后,就再也不愿从身上将它取下,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武士却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跨月魔刀,随手丢在了附近的地上。锋利的刀锋寒光一闪,触地便隐没在了黝黑的土中。
  那个王三嘿嘿笑着,几步冲上去,便一把抓住了刀柄。
  哈哈!发财了!这是我的了!他欣喜若狂地想着,随着风的冰冷,沉浸在得来如此轻易的遐想中。
  “妈的!原来,那家伙只是虚有其表!”有的人后悔不已地大骂起来。
  但更多的掠夺者,却依然按兵不动,他们暗自盘算着,怎么先杀掉武士,再夺取跨月魔刀,巴不得有人做诱饵先厮杀起来。
  不耐烦的掠夺者开始蠢蠢欲动,但又同时唐突地停止了一切动作,原因是一道弧型白光,那道弧光随意地从武士挥动的左手中发出,瞬间将那个武士劈成了两半。
  白色的弧光并不奇怪,那是刚入门不久的武士也会用的青刃,奇怪的是它的出场方式和威力,那个不凭借任何武器挥出的青刃,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将一个高级的掠夺者一分两段,它的主人会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
  掠夺者在惊讶与恐惧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流传在这个传奇大陆上的名字。但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思考了……
  武士的嘴角划过了一丝残酷的笑意,杀戮的时间到了……
  三天后,猎捕者中流传开一个画师画出的图画。
  上边栩栩如生地记载了一场大战后血腥到令人呕吐的画面。图画下方,还有人用笔简洁地写道:数天前,在屠风岗上,一百八十四个冒险者组成的掠夺者,成群截堵一名手持跨月魔刀的武士,掠夺者无一生还!
  据可靠人士证明,跨月魔刀的主人是个来历不明的武士,他的名字叫,风雷月!
  风雷月,从这天起人们给了他第一个绰号——死神!于是,他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时代流传下的第一个传奇!
  时值公元前二十二世纪,汤伐夏桀,两国交战于鸣条。风雷月手持跨月魔剑,将大妖魔桀斩于剑下,将夏朝灭亡。就此,他得到了第二个绰号——斩妖武士。
  时代造就的第二个传奇,是个来历神秘的术士。
  无人知晓的蚩尤魔殿中,硝烟味依旧浓重。在这个寂静无声地最深沉的迷宫回廊中,响起了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孤独的脚步声。
  烟雾随着那个人的缓慢移动,而极不情愿地飘散向两旁。这是个年轻的男子,大约二十三岁左右,但是俊朗的脸上,却写满这个年龄段绝不该有的沧桑。
  回廊似乎对这个不速之客,作出了强烈的回应,两旁的雕像,纷纷放射出强烈的白色光芒。数十个手握巨大锤子的蚩尤卫士,在光芒中走了出来。
  男子淡淡地笑了笑,两道白色疾光从手中肆虐而出,顿时,卫士的身上响起“嗤嗤”的难听透电声。卫士们因为这强大的攻击,而麻痹的站在原地,再也难以移动一步。
  他依旧缓慢地走着,用着他那种独特的脚步声,扰乱着迷宫的寂静。
  当他缓缓地消失在远处的黑暗烟雾中时,卫士们才失去知觉的倒在了地上。
  蚩尤魔殿最深层迷宫的最深处,有一个极大的广场。那个亘古不变的神像,依旧屹立在广场的正中央。就是这个雕像,将大魔神蚩尤困住了几千年。
  黑影缓缓地走进了广场,漫步到这个神像前时停住了,他用那比迷宫里更寒冷千百倍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神像。
  神像在他的注视下颤动起来,就像在恼怒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闯进来打扰自己的生活。颤动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整个广场,整个迷宫,都在一股神秘的强大力量下颤动起来。
  颤动继续着,蚩尤魔殿里所有魔物,都在为神像的蠢蠢欲动而恐惧与兴奋。
  是神!它们伟大的神,即将结束三千年的沉睡,神,就要复活了!
  但是就在这时,神像却唐突地停止了。就像它从没有动过一样!可是,强大的魔力却没有消散,反而越渐浓重起来!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吗?苍老的土地上,有灵觉的动物纷纷不安地仰起头,望着万里晴空。
  “你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神像中传出,“你不是黄帝那混蛋的子孙,为什么可以解开封印!”
  “蚩尤,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年轻人没有理会它,淡淡地说道。他的声音平缓而富有磁性,但却比他的眼神更加寒冷!
  蚩尤愣了一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就如它三千多年来从没有笑过,想要一次笑个够本!
  它不断哈哈地笑着,一边用嘲笑的口气说道:“年轻人,解开我的封印是你最大的错误。人类可以打败我,但却永远不要奢望可以控制我和毁灭我。即使是三千年前所谓最强的黄帝也不行,所以,他才会把我封印起来。而你!我会让你付出你鲁莽的代价!”
  年轻人依旧漫不经心地看着它,就像在看一个自己已经到手的猎物。
  在他的注视下,蚩尤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非常烦躁,它冷哼了一声,强大的力量在手中不断凝聚,最后,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了身前。
  同时,年轻人也出手了。一道白色的急疾电光笼罩在了蚩尤的头顶,竟然是生死契约之光!
  蚩尤内心一阵狂笑。竟然有人用这种低下的召唤诱惑术来攻击自己,他到底在想什么?!
  生死契约之光,对有智慧的生物以及死灵,是毫无效果的。蚩尤这个大魔神,不但有远远超过人类的智慧,还有不死的生命!这是菜鸟冒险者都知道的基本常识。但现在,竟然有一个闯入魔殿的年轻术士,无视于这种常识。
  他,疯了吗?
  答案当然是——不!蚩尤的狂笑凝固在了脸上。它感到有一股强大无匹的精神力量,强行闯入了自己的思维,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的人,他……到底有多么可怕?
  蚩尤不断用自己的精神力,抗拒着那个神秘术士的力量,但是,它明白自己终究会因为抵抗不住,而失败在这种巨大无匹的力量中!
  回雕像!蚩尤用最后的意志,控制自己的身体,艰难地向神像移动,但是,在快要接触到神像时,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有什么吩咐?我的主人。”蚩尤缓缓地转过身,跪倒在年轻术士身前,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神秘的术士微微一笑,冰冷的眼神中划过了一丝残忍的光芒……
  十天后,燕国的首都蓟。
  就在那一天,这个常常被砂风光临的城市,遭受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
  据活下来的少数人回忆道,那一天早晨的雾气,特别的浓重。数以万计的妖魔,不断地从浓雾中冲出来,向蓟城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守卫们被这些绝不可能出现的怪物们,打得措手不及。
  这场人类与魔怪之间的攻城战,进行了整整十天十夜,蓟城以及从各处赶来的猎捕者、冒险者以及武士,在这场战役里死伤无数,元气就算一百年后也难以恢复。而蓟城巨大的城墙,被毁灭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燕王更在自己的行宫中自杀。
  活下来的一些行宫守卫发誓说,自己见到了一个人类术士闯入了皇宫的主寝室,他在燕王的耳边淡淡地说了几句话,燕王便一边高声大笑,一边抽出随身短刃,刺入了自己的脖子……
  那个术士很年轻,但眼神却很冷,冷得让人全身会在他的注视下冻结。但更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那个巨大魔物,那……那竟然是一直都只是在传说中才有提到的蚩尤!
  而在燕国的历史书上,却这么写道:燕王政二十三年,一个抛弃了灵魂的术士,与蚩尤签下了邪恶的约定,并在当日对燕国首都进行了猛烈的进攻。我王为了保护城市的人民,在皇宫中与这个邪恶的术士进行了惨烈的生死战,最后,壮烈地牺牲在寝室内。
  但人类最终击败了这个邪恶的术士以及妖魔,再一次保卫了自己的家园。这又一次证明了,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但遗憾的是,邪恶的术士并没有在这场战役中死去,他从此后消失无踪,或许,还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默默地扩展着自己的邪恶势力。
  据一些知情人士证明,这个术士来历不明,只是在二年前,突然出现在秦国的边境上。当那里的守卫查问他的名字时,他只说了两个字——无痕。
  不管说法怎么样,无痕,这个神秘的年轻术士,就在那一刻,成为了时代造就的第二个传奇。而无可置疑的,炎黄子孙的后代们在恐吓小孩的话语中,从此多了一个叫邪神的人……
  而第三个传奇,就如同大家所知道的,他,是个道士。根据他本人描述的,他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但是,为免他的报复,我们还是就这么姑且认为吧……
  “姐姐,和我约会怎么样?”一个干瘦的老头坐在某个山洞的角落里,正起劲地向身旁的年轻女术士搭讪。
  女术士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对不起,我对老伯没有兴趣。”
  “什么老伯!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礼貌。我今年才刚满九十三岁而已。年轻力壮、老成有为,和我约会的话,你绝对不会失望的!”老头不满地说道。
  “这个色鬼!”女术士狠狠地用杖敲掉一尾石蛇,大声说:“不要烦我了,总之我不喜欢欧吉桑,而且你泡MM也应该看地方。这可是群妖洞,稍一不注意就会惹上一堆怪物。”
  “在这里约会也很有情调,就和我交往试试嘛。唉,我这个可怜的孤寡老人,从来就没有年轻的女孩喜欢我。天哪,现在的社会真是黑暗!”这老头还是不死心,抱着女术士的纤细美腿呼天喊地。
  “放手死老头,恶心死了!”女术士拼命地踹腿,可惜她很快就惊讶地发现,自己一向自豪的飞腿,竟然甩不开这个干瘦的小老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雷妖叛变了,大家快逃!”有人大声喊道。
  不久后,一大堆人便慌张失措地向群妖洞的出口跑去。
  女术士抓住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惊惶地答道:“是一队术士召唤的雷妖全部叛变了,它们杀掉了自己的主人,正朝这个方向移动!”
  “有几只?”女术士冷静地问。
  “大概有五十多只。”
  “如果在狭窄的地方召唤火龙的话,我想,我大概可以慢慢地将它们绞杀掉!”女术士思忖着,刻不容缓地掏出火符,在前方的巷子里布下火龙结界。
  那个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像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还有,那些雷妖全都有半王级以上!”
  “王……王八蛋!”女术士差些哭出来,“这些话,应该在刚才就对我讲清楚!”
  所谓半王级别的妖怪,指的是已经修炼了五百年以上的半精怪。实力根本就不是普通妖怪所能够比拟的。
  拼命想要收回火龙,已经来不及了。一群黑压压的影子缓缓地走过来,走进火龙结界,它们在烈火中痛苦地嘶叫着。
  不知为什么,妖物总是对术士有种天生的仇恨,它们可以在一堆冒险者中,很快地找出用术法伤害自己的混蛋,然后集体群扁他们。
  这群雷妖也不例外,它们怒吼着冲过熊熊火墙,向女术士跑过来,行动出人意料地快。
  人类的行动,永远也没有愤怒的雷妖快,很快地,后退的路也被截断了。女术士尖叫了一声,丝毫没有淑女风范地躲到小老头的身后。
  “快想想办法,不然我们死定了!”她一边颤抖着,一边冲小老头说道。
  小老头不慌不忙地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我只是个可怜的孤寡老人罢了,能有什么办法。还是认命地死在这里算了,至少有个漂亮的姐姐做伴,黄泉路上就不孤独了,嘿嘿。”
  “有没有搞错!人家才十九岁,才不要和一个又脏又丑的老头死在这里!”她绝望了。
  小老头嘿嘿笑道:“其实,办法也是有的。如果你答应和我交往,我就救你。”
  “就你?”年轻的女术士止住哭,望了老头一眼,然后很坚定地摇头,“还是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喂!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小妮子,至少也要装作考虑一下的样子嘛。真是太打击我了!”小老头沮丧地抬起手召唤道:“以吾之灵魂换来汝之生命,小杰杰,出来吧!”
  “汪!”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从召唤阵里传了出来,全身金色的巨大神犬怒吼着,向雷妖扑去,血红的火焰不断从它的嘴里喷出,魔火所到之处,只听见一阵阵嗤嗤的烤焦的声音。
  这些凶猛的雷妖在这只妖兽面前,就像砧板上待宰的小鸡一般,它们恐慌地四处逃窜,可惜,这只妖兽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不管它们逃向哪里都被魔火紧紧地跟着,焚烧着。
  几息时间,仅仅几息的时间,五十三个百年道行的雷妖,都倒在这只巨大的妖狗脚下。
  “原来你是这么厉害的道士!”女术士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干瘦到丝毫没有特色的老头。
  这时神犬又是一声大吼,它夸张地撕裂开巨大的嘴,朝老头撞过来,居然开口就骂:“死老头子,不要每次都召唤我出来,有时候,也叫叫你那只该死的懒猫。我很累的!像我这么老的狗,本来就已经到退休年龄,该安享晚年了。”
  “你!你的妖兽居然会说话!”女术士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有什么稀奇的,如果你答应和我交往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老头得意的说。
  “我才不要呢!”女术士毫不犹豫地摇头,“这个怪物又老又丑,而且还会说话,好恶心!”
  “真是没有礼貌的小娃儿。”神犬气愤的用肥屁股坐到地上,唠叨着:“想当年我可是神兽之王,世界上所有没有主人的神兽,都唯我的命令是从。那种威风气势,像你这种小女娃儿又怎么知道!”
  “但你还是被抓到了,还是被……哈。”女术士用眼睛瞄了一眼小老头。
  神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它一声不哼的,居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支旱烟管,“吧唧吧唧”地抽起来。
  女术士的头开始大了,她明白不快点离开这个怪老头,说不定还会发生一些更莫名其妙的事情,那自己不疯掉才怪。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女术士例行公事般地感谢道。
  “我啊,嘿嘿,就叫我亲爱的小天天就好了,未婚的单身男人,是美女婚嫁的最佳选择!”
  “天哪!我早就该想到,是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了!”女术士感觉自己已经疯掉了……
  杰啸天,时代造就的第三个传奇。这个好色而又糊涂的小老头,是西汉冒险者中道术最高的人。
  但是,西汉的年轻女孩们都知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不起眼的干瘦老头色迷迷地看着你,要求要和你结婚的话,你大可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他脸上。因为,那一定就是我们骨头非常硬朗的啸天贤哲了……
  至于第四个历史造就的传奇,也是最广为人知的传奇故事,在公元七四一年,缓缓地冒出了历史的舞台。
  时值唐末开元盛世以后,安史之乱之间,一个爱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带着他的妖怪仆人,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这个自称为“夜不语”的猎捕者,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称他为——乱世枭雄。
  很遗憾的是,这四个字,完全不包含任何褒义的成分。有的只是对这个本身没有任何特异能力的主角那种油滑市侩,以及顽强如同蟑螂的生命力,以及好运气的一种嫉妒罢了……

第二章 百足上蔼
  白衣如雪。
  一个长发女子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在雪白的皮裘间,绝丽的脸孔像是泛着幽幽的惆怅,如鹿般微卷的睫毛轻轻地抖了一下,然后,她再次低下了明亮的眸子。
  这是某座山的山顶,四周景象异常怪异。山峰重叠,状如屏风,狰狞得像在攀比似地疯狂向天空延伸着。
  这座山,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七座山峰,每一个山峰上,都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没植被,也没动物,甚至就连无处不在的虫子,似乎也全都死绝了。
  这是一片死地,但偏偏在山最中央的位置,却有个一百步大小的平台。
  平台上长满了生机勃勃的绿草,显得和周围的气氛十分格格不入。如果有堪舆师看到,一定会惊讶得合不拢下巴。在风水上,那块草地不但是死地,而且还是凶地,靠近那里,无疑是自寻死路!
  但那位绝丽的白衣女子,就平静地坐在那里,坐得那么心安理得,似乎自己在这里,原本便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远处的山涧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女子长长的睫毛又微微抖了几下,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巨响声越来越近,整座山似乎都在响声中颤抖起来。震动回荡在四面八方,猛地一阵腥风拂过,草地下边的土,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向上推开,有个泛着红光的庞然大物从地底爬了起来。
  来了!
  女子刹那间往后跳开,刚好避过了怪物嘴里吐出的黏稠液体。
  那些液体一碰到绿草,就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哧哧”声,翠绿的草的所有生机,似乎也都随着白色的烟雾蒸发掉了。
  “好毒的孽妖,附近的村民就是你杀的?”女子娇喝一声,从背后抽出宝剑,飞快地向那东西刺了过去。
  那妖怪貌似蜈蚣,足有四、五十丈长,浑身有青红道道发亮,爪子也赤红如血,尖端有钩,泛出金色。像是知道女子手中宝剑的厉害,它或是在山壁上翻转,或是在草地上乱跳,并不时卷起,然后弹开身体拍打地面,并时不时地吐出毒液。
  就这样纠缠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眼见自己老是碰不到那孽障的身体,白衣女子开始恼怒起来。
  她用剑挽出几道剑花,左手捏了个剑诀,然后用力一弹,顿时,有道若隐若现的光芒白链般射了出去,狠狠地打在那头大到有点不像话的巨型蜈蚣额头上。
  蜈蚣仰天惨吼一声,尾巴一弯,鞭子似地抽打过去。女子又是向后几个轻跳,险险地将这一击避过。
  一人一怪,头对头地狠狠望着对方,似乎很有默契似地没有再出手。
  巨型蜈蚣喷出湿气,扬起阵阵沙尘,它的眼睛冒着通红的光芒,愤怒得想将眼前的白衣女子一口吞掉。
  那白衣女子虽然面色镇定,但也并不算好受。心里暗自叫苦道,这次可算亏大了,原本接受委托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小角色,虽然被告知过,它前前后后吃了村子里好几十人,却也没太过注意,还以为可以像以前那样玩玩轻松的杀妖,收钱,走人的过场。
  没想到一下子,就给自己冒出个百足上蔼,而且,看样子恐怕有千年的道行,就快化成人形成精了。唉,倒霉,如果不小心的话,说不定小命都得扔在这里!
  亏大了!不对,应该算赚了!哼,这东西自己找了它快半个月,现在被自己碰到也好。
  想着想着,还是越想越不爽,女子干脆吼出了声音来,原本那副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顿时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她左手轻弹宝剑,挽动剑华冲了过去。
  宝剑不断和千年百足上蔼硬碰,在黑暗的夜里,迸发出一串又一串的火花。
  也不知道它的壳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不论她怎么砍,都硬是不能留下哪怕一点痕迹。时间长了,反倒是手腕禁不住一连串的力道反馈,虎口发麻起来。
  “妈的,什么玩意儿,人家是妖怪,你也是妖怪,怎么就不学学那些十分有前途的妖怪,看到老娘就开跑,省得老娘累死累活地跑任务,你以为这年头赚钱容易啊!”美女已经被气得完全没有了淑女形象,用剑指着那妖怪,破口大骂起来。
  不远处山壁上的一堆石头微微抖了起来,石堆后正躲着两个青年男子。左边的男子非常辛苦地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老大,很痛!”右边那个男子,长着一张帅到可以让小女生尖叫的脸孔,几撮泛着青黑的头发垂在眼前,脸上却有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他的视线,正凝固在右手臂那只将自己往死拧的手上。
  “吵死了,难得有好戏可以看,你给我安静点。”手上拧得更用力了,我远望着那个白衣美女,不禁又有一阵想狂笑的冲动。
  “老大,真的很痛。虽然我是妖怪,但我还是有神经,会感觉……”
  帅气的男子再次诉苦,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我用几乎可以杀掉人的眼神给堵塞住了。
  冷汗在额头上冒出来,男子识趣地转移话题,“老大,我们真的不去帮忙?”
  “青峰,你有病啊!”我又瞪着他,像是在看一头白痴,“难道,还没看出来那玩意儿是百足上蔼!是百足上蔼,而且有上千年的道行。
  “我才不会像那边的那个疯女人一样出去送死呢!还不如坐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它们这两个不同种类、不同理念的生物交流完感情以后,咱们再优雅地去做亲善大使的工作,又轻松又不费力气,嘿嘿,简直就是我个人原则的典范!”
  好恶劣的性格!青峰感觉一阵恶寒,不禁打了个冷颤。
  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得罪眼前的这家伙,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去见阎王了。
  虽然阎王和自己也算蛮熟的,不过,被自己的主人给害死,恐怕会被那个死东西活活笑上好几千年吧。
  “你在想什么?”我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认真给我看着,我去小睡一下。等到他们都打累了,再叫醒我。”
  青峰脸上一副吞了好几把黄莲的苦闷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了几句。
  不过,唉,谁叫自己摊上了这么个主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杀孽做得太多了,上天才派了这么个煞星来整自己。
  呜呜,主仆契约一生都有效,据阎王那小混蛋说,自己的主人这大混蛋寿命很短,只有一百三十多年罢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哭,还要受一百一十年的苦,究竟自己还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噢。
  以后自己要多多行善积德,吃斋念佛,看能不能让那家伙的阳寿减一点,好早点从苦海里逃脱出去。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青峰却一丝不苟地按照命令,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到了那一人一妖上。
  咳咳,先做个自我介绍。
  本人是夜不语,著名的妖怪专家〈自称〉,为了世界的和平以及人类的和谐与安定,带着自己的仆人青峰,持续地在这个唐末乱世中,与妖魔鬼怪战斗。
  当然,解决问题之后,也会略微地向热情的委托人,收取微不足道的报酬。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而且又善良,所以常常不忍心收取太多,所以至今还挣扎在贫困线上,为温饱问题四处奔波劳累。唉,想在乱世中聚财,也不容易啊!
  〈青峰:以上纯属瞎掰。〉千年百足上蔼的吼叫声更大了,它一弓身体,将自己弹到了空中。白衣女子不敢大意,紧握着剑向上望着。只见它在空中微微地调整位置,似乎想要把自己给压扁。
  “找死。”她冷哼了一声,手中剑飞快舞动,一阵又一阵的剑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划出,不断打在了百足上蔼的腹部。
  那妖怪也是当真了得,惨叫着硬受了这一连串的攻击,身体丝毫不停顿地向下压过来。
  女子想要跳开,只听耳边“噗”的声音响起,慌忙闪躲。
  有道腥臭的液体从她身旁射了过去,身侧雪白的衣裙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卷曲地破开,燃起一波恶心难闻的黑烟。呼,还好躲得快,不然小命就不保了。
  回身看了一眼,居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恐怕那道毒液,那畜生根本就没有期望会打中自己,只是想将她逼回来罢了,好聪明的妖孽,不愧是要成精的东西!
  白衣女子搅动剑气,一边疯狂地向百足上蔼的腹部乱砍,一边拼命突围。
  可是,那妖怪似乎早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只要她一离开原地五步远的地方,就有一道毒液准确无比地电射而至,将她给逼回去。
  眼看头顶那个硕大无朋的坚硬躯体越来越近,如果砸到身上,绝对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女子似乎绝望地放弃了,甚至闭上了眼睛。
  躲在石堆后的青峰实在忍不住了,拼命地开始推还在熟睡中的我,“老大,晓月姑娘要完蛋了。”
  “什么要完蛋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子,没好气地问。
  “晓月姑娘!她就要快被那头蜈蚣给压死了!”青峰急道。
  “什么蜈蚣!是百足上蔼。亏你还是妖怪,连这种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蜈蚣就是蜈蚣,不管它怎么修炼还是蜈蚣,可百足上蔼就不一样,它虽然长得像蜈蚣,可是品种不一样,运气好可以修炼千年以上的话,就可以脱开那层厚壳,变成人类的模样,也就是所谓的成精了。”我悠闲地解释道。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晓月姑娘……”青峰被我急得脸都绿了。
  我暧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更为暧昧地笑起来,“为什么你这么在乎那个又凶又没有道德观念的臭婆娘。难道你对她有意思?青峰,嘿嘿,不行喔,人和妖怪的恋爱,是不会有结果的。”
  “谁说我对她有意思了!”青峰气得险些喊出声来。
  我毫不在意他那副想吞掉自己的脸色,优雅地用手抵住下巴,慢吞吞地说:“难道我误会了?切,本来还以为有一场轰轰烈烈的人妖之恋可以看看稀奇,失望。”
  青峰顿时捂住头,呻吟起来。
  见鬼了!为什么老天偏偏让这个性格恶劣的男人,和自己订立了主仆契约。如果妖怪也有自杀这种行为的话,恐怕自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自杀而下地狱的妖怪。
  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情绪,青峰依然气鼓鼓地盯着自己的主人,“老大,真的不去救她?”
  “不去,那个臭婆娘居然敢和我抢任务,让她吃吃苦头也好。”我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那个苦头的代价也太大了,搞不好她会把小命给丢掉。”青峰帅气得脸上蒙着一层犹豫。
  虽然他是很想出手,但是没有主人的命令,契约会让自己在瞬间失去所有的能力。说不定冲上去,就连自己也会没命。
  我舒服地靠在山壁上,漫不经心地望着不远处的战场,一人一怪,一静一动,显得分外地怪异。
  风晓月的白色水袖,随着风的方向微微摆动着,这女人,如果不说话的时候,倒确实是个少有的美女。
  “真的不救?”又是青峰的声音,他咬着下巴,用好听得不像男人的声音,说出了这四个字。
  我皱眉瞪着他,就这样一直瞪得他将头低了下去,这才哑然失笑,“看不出你对那臭婆娘真有那么关心,说对她没意思,任谁都不会相信才对吧。”
  “我说了不是!”青峰气得鼻子里都快喷出白气来,帅气的脸孔微微有点抽搐,“不是你在契约里要求我,不能对人类见死不救吗?”
  “喔?有吗?”我挠了挠脑袋,“我会那么笨!”
  “主人!”看他的神色,如果可以的话,他恐怕已经把我吞下肚子一百次了,而且,绝对不会吐骨头。
  “哈哈,青峰,你对人类了解的太少了。”看玩笑开得差不多了,我才指着战场,慢悠悠地说:“你看风晓月,虽然她似乎闭着眼睛做出放弃的样子,可是,脸上丝毫没有绝望慌张的神色。
  “虽然那臭娘们的表情一向如此,不过,我相信她一定还留了一个足以自保的绝招。那个绝招的威力一定很大,不但可以让她反败为胜,甚至能令她将百足上蔼杀掉。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就够了!”
  “你确定?”青峰呆了一下,明显大脑无法完全处理这个资讯。
  “绝对肯定。”我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风晓月的头顶似乎压下了一整座泰山,闭上眼睛张开结界,虽然能有效地缓解那头巨大的百足上蔼落下的速度,但那东西还是在缓缓地压下来。
  就算剑气结界再强,就算可以抵抗那种巨大的冲击力和重量,可是,只要自己的气一顿无法提起来,还是免不了死翘翘的命运。
  自己这次实在是太大意了,居然会阴沟里翻船!
  还好,还有一张救命的王牌,虽然她非常不想用,会让自己非常没面子,不过,没办法了,总比小命不保要好得多。
  就算被那个混蛋、人渣、败类嘲笑……呜,只好用了。
  风晓月皓齿轻咬嘴唇,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大喝了一声,“夜不语,你这个宵小混蛋,有空在一边看热闹,也不出来帮下忙,再不出来,老娘就快要没命了,快给老娘滚出来!”
  石堆后边的我俩,明显被她这一声河东狮吼给吓了一大跳,嘴巴一时间都惊得难以合拢。

第三章 青峰雪萦
  “老大,她似乎在叫你。”青峰指了指对面的战场。
  “嗯。”我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大,她的绝招就是这个?”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
  “老大……”
  “够了。”我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从藏身处站起来,带着招牌式的笑容朗声道:“疯婆子,我好像跟你不太熟吧,凭什么要我帮你。”
  “七三分成。”从她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九一。”我悠闲地讨价还价,“我九你一。”
  “人渣,你疯了!最多六四,我六你四。”风晓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大笑,慢吞吞地坐到身旁的一块石头上,“这我倒要好好考虑一下了。似乎如果你不幸死掉了,那只百足上蔼也成了强弩之末,收拾起来,相对容易得多。
  “到时候没人和我争,我还能得个十成十,何乐而不为呢,嘿嘿,还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好。”
  “混蛋。五五分!”
  我掏出扇子煽风。
  “四六?”
  开始挖起耳朵,假装听不见。
  风晓月感觉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纤细白皙的绝美手臂上,甚至出现了红红的斑点。这是用功过度造成的后遗症,恐怕自己就快要散功了。
  咬住下巴的雪白皓齿更用力了,她像是斗败的母鸡,大喊了一声:“好,一九就一九,你还不来帮忙!”
  我用力地将扇子合上,冲青峰比了个手势,“上!用破空刃,砍百足上蔼第四十六和第四十七只脚中间的脊椎,那是它的死穴。”
  青峰早就在等这个时候,命令一到,他已经化成一道虚影,闪电般地划了过去。
  手上缠绕着一层幽绿色的浓厚光芒,破空刃几次挥下,就将原本宝剑难摧的坚硬爪牙砍得七零八落。青峰跳到了千年百足上蔼的脊背上,一边默默计算着距离,一边积累破空刃的厚度。
  百足上蔼见自己身上跳了一只令人讨厌的小虫,扔又扔不下,杀又杀不了,只好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让自己白白的腹部面向了夜空。
  青峰的身法是何等灵敏,几跳之下站定了身体,嘴角流露出些微的嘲讽。是时候了!
  “去死吧,臭虫,我生平最讨厌你们这种低等的妖怪。”他右手一挥,累积到足有五尺厚度的破空刃光芒猛地暴涨,狠狠地嵌入百足上蔼第四十六和第四十七只脚之间的位置。
  千年百足上蔼疯狂地惨叫,在空中不断弯曲着自己的躯体,坚硬的外壳顺着破空刃刺入的地方,开始慢慢地龟裂开。
  龟裂的伤口随着高度的降低不断扩大,最后一分为二,巨大的躯体在风晓月的头顶正中央裂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风晓月两膝一软,跌坐下去,呼,总算是得救了。一边飞快地回气,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扫视四周,搜索着某样东西。
  我得意地哈哈大笑着,走到她面前,用扇子轻敲她的脑袋,“还不快谢谢你眼前这位救命恩人。”
  爽啊,难得有机会可以好好羞辱她,如果平白浪费掉自己的良心,会不安的。
  “恩人!”出乎意料,风晓月声泪俱下地喊了一声,喊得声情并茂,就差没抱住我的大腿了,更喊得我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用甜美的嗓音颤抖着激动地说:“如果没有您这位猎捕者中排名第一的帅哥加实力派,小女子绝对会身死异乡。实在是太感激了!那边的那位小哥。对,就是你,过来。”
  青峰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是青峰,不是什么小哥。”
  “我知道你是青峰,快给我滚过来!”刚才还灿烂的笑脸有了一刹那的阴霾,不过那一刹过后,又是一阵万里无云的晴空,“小哥,帅哥,青峰,过来!难道你讨厌奴家吗?”
  一股恶寒窜上背脊,有个老是叫老娘的恶劣女子,居然在现在开口闭口一个奴家一个小女子的自称,明显让他有点消化不良。
  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正陷入自我陶醉状态的主人,青峰无奈地走了过去。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看清楚了。”风晓月灿烂的笑脸后边带着一丝狡黠,她用黑白分明的美丽眸子盯着青峰,然后,猛地一把将我用力抱住。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这疯婆子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不会是……
  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我原本呆滞的身体开始石化了。糟糕!没想到,那臭婆娘居然会知道这个秘密,死定了!
  青峰脸上带着怪异的笑,有点怜悯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疯婆子,你实在太狠了,当心以后生孩子没屁眼。”我恨恨地骂道。
  “放心,我这辈子都坚持独身主义,不会有这种烦恼。”风晓月带着越发浓烈的甜蜜微笑,将我抱得更紧了。
  没什么力气的我,不论怎样挣扎,都无法从这个万人憧憬的香怀里挣脱出来。
  青峰的脸色变得苍白,渐渐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给我小心,下次再栽到我手里,我绝对会把你脱光了,扔进窑子里去。”我干涩地威胁道。
  风晓月继续甜笑,还用右手“不小心”死命拧着我胳膊上的肉,“嘻嘻,臭人渣,如果你过不了这关,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青峰略微泛着青色的短发开始变长,发质也变得油亮发黑,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美丽湖泊,身高在缩水,皮肤却细腻白皙起来。
  不久后,有位女子出现了,她一袭白衣如雪,乌黑长发随风飞舞,冰雪的肌肤,绝美的容颜,将背后云层中逃出的那一轮银白的满月,也映得黯然失色。
  这美女初看之下会感觉惊为天人,但是一开口,就说出了一句冰雪般寒冷到令人冻结的话语。
  “放开!”她盯着风晓月淡淡说道,身旁萦绕的白色冷霜猛然凝固起来,无数颗拳头般大小的冰块悬在空中,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那些冰块已经闪电般射了过来。
  “好自为之了,帅哥。”风晓月轻轻拍打着我的脸,飞快地跳开,用手在不远处的地上一撑,将掉出来的千年百足上蔼内丹揣入怀里,然后,一刻不停留地溜掉了。
  远远的,她还不无可怜地传音过来:“臭人渣,想占老娘的便宜,等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吧。”
  呼啸的数百颗冰块,在离我的鼻尖只有一指头的距离,唐突地停住了,似乎总算感受到地球的引力,纷纷跌落到地方,迅速地化成水,流进了草丛里。
  “主人。”绝丽的女子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娇躯一闪,已经站在了我拟定的逃跑路线上,“您要去哪?”
  她清脆得犹如珠玉相碰的悦耳声音,却让我有些心惊肉跳,急忙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哟,原来是雪萦,好久不见了。”
  美女丝毫没对我这句没有营养的话产生任何反应,只是略带幽幽地道:“主人不想见雪萦吗?”
  “怎么可能,我最喜欢雪萦了。”我打起了哈哈,开始说违心话。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您刚才不是想逃吗?”
  “哪有!”我恨不得赌咒发誓,将心挖出来给她看。
  雪萦是我仆人的第一性格,也是主导性格,不过由于一些原因,我不得不把她给封印起来,让第二性格青峰跟在自己身旁。
  至于是什么原因,嗯,那个,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主要是因为,她实在太在乎我,太过于关心保护我了,不论是谁碰到我的身体,她都会毫不加考虑地将其冻成冰棍。
  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我在客栈里被某个盗贼光顾了,他在我手指上留下了一个小伤口,雪萦将整个小镇都迁怒了进去,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风雪。
  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由于她报复得过于投入,以至于将我都冻成人肉冰雕的时候,我深深感到了她的危险性。
  废话,再多来几次,就算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还是青峰好控制一点,虽然他实力不怎么强,不过性格软弱,很好欺负。
  虽然是将雪萦这个人格给封印住了,不过还是有个问题,只要一有生物和我的身体有过激的接触行为,特别那生物是雌性的时候,她就会冲破封印跑出来。
  “主人,您果然还是讨厌雪萦!”雪萦下了判断,冰冷的语气里,微微产生了一种不知名的波动,周围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我怎么可能会把雪萦扔掉,一个人逃跑呢!绝对不会。”我打了个寒颤,顿时做出一副坚毅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
  “真的?”
  “我发誓!”
  “那您刚才是想干嘛?”寒霜般的语气,总算稍稍缓和了一点。
  “我,那个,我……我当然是想去追那个疯婆子风晓月了。”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我立刻找到了推卸责任的方向,“你没见到那妮子,抢走了咱们的千年百足上蔼内丹吗?”
  “那位小姐居然敢抢主人的东西。”雪萦没有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怒气,“请让我去把它拿回来。”话音刚落下,她的身影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坐到了地上。嘿嘿,疯婆子,不要怪我把这株烫手的山芋扔给你。不管怎么说,这个祸还是你闯出来的,自个儿去收拾残局好了。
  至于我,当然是脚底抹油,先溜了再说,等到一炷香过后,我最最可爱的青峰回来了,再去做一些微妙的善后工作。
  我得意地哈哈大笑着,在脚底贴上神行符,鼠窜着往山下逃去。
  来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离开时,才发现这座山透着诡异。四周烟雾缭绕,白色的气体浓厚到有如实质一般,风晓月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不远处,似乎有一缕白影优雅地飘在空中,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里“咯嗒”一声,猛地打了个冷颤。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预感的真实性,那白影已经瞬间移动到了眼前。
  “拿来。”那白影吐出冰冷的声音,虽然悦耳得犹如天籁,但此刻传入耳中,却有着说不尽的讽刺。
  风晓月苦笑起来,今天究竟是什么大凶日,连续两次偷鸡不着蚀把米,倒霉到姥姥家了!
  “是雪萦吗?”她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柔柔地说道。
  雪萦轻轻挥手,眼前的白色雾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窈窕绝美到可以迷倒众生的身影。
  即使是同样身为女人的风晓月,也忍不住嫉妒,切,明明是妖怪,干嘛长得那么漂亮,还让不让那些普通姿色的人活了!
  “拿来。”美丽女子的脸庞上,似乎永远难以看到除了冷以外的其它表情。
  “你要什么?”风晓月装出迷惑的样子。
  虽然这次,还是第一次面对那妖怪的第一人格,不过,就青峰那第二人格看来,应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吧。
  “内丹。”雪萦的话词无枝叶,很干脆。
  “嘻嘻,小妹妹,我这里什么内丹都有,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哪个呢?”风晓月一边甜笑,一边暗暗寻思脱身的方法。
  “百足上蔼。”如果要放在往常,今晚雪萦的话已经算很多了,不过话越多,也就表示她越没耐心。
  “切,今天又白干了。行,我给!拿回去,记得帮我问候你的混蛋主人。”风晓月沮丧地从兜里,爽快掏出一颗还泛着雪白光芒的内丹,然后运气,用力向雪萦相反的方向扔去。
  白影微微泛出一丝涟漪,便不见了,只见一道光芒,飞快地追着向西方飞去的内丹。
  嘴角流露出浓烈的笑意,风晓月立刻往东边逃逸。哼,毕竟是没有脑子的妖怪,虽然不知道活了几千年了,不过要和人比聪明,还是嫩了点。
  刚逃了没多远,甚至笑意都还没散去,有道熟悉的影子,已然立在了自己的身前,白色飘逸的衣裙,依然面无表情的脸。
  雪萦左手拿着那颗被扔出去做诱饵的雷妖内丹,右手向自己摊开。
  “拿来。”
  靠!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阴魂不散的玩意儿,风晓月的怒气在不断积累,本来就不算什么善男信女的她,狠狠地抽出宝剑,恼道:“臭妖怪,老娘难得给你一张脸,你不要就拉倒,干嘛那么死缠烂打,你还真以为老娘怕你啊!”
  雪萦不言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不准用那种眼神看着老娘!”风晓月右手挽出剑华,一出手就是个绝招,“风舞。”
  透明的气压立刻萦绕在雪萦的四周,压力在不断加大。
  这一招,就算是同属性的千年风兽,也不一定能抗下,但雪萦只是水袖一挥,天地顿时安静了下来。
  风晓月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至今为止,还从没看过有哪个妖怪如此轻松,就能将风舞这一招完全化解掉,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妖怪?
  脸上划过一丝凝重,手上的剑却没有停顿丝毫。宝剑飞快地舞动下,散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她也藉此缓缓地将两者之间的距离拉开来。
  飞快地掏出一张风符,贴到剑柄上,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宝剑立刻一分为二,二分为三,眨眼间,上千把剑绚丽地悬立在山谷的上空。
  每一把剑都仿佛是真的,一模一样,在月色的映照中,微微泛着淡紫的光芒。
  “月华!”风晓月娇喝一声,成千上万把剑,已经疯狂地搅动起来。带着巨大的风压,仿佛就要破碎虚空似的,转动着,无坚不摧地向雪萦绞去。
  远远的我看到了这一奇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痛骂起来。
  那个疯婆子,在对付千年百足上蔼的时候,果然没有露出自己的真正实力,恐怕她早就发觉自己在一旁守株待兔了。哼,这次居然被摆了一道!
  万千把色彩华丽的宝剑越来越近,雪萦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就在快要短兵相接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所有的剑就在离她只有几尺的地方,全部唐突地停住了,就那样紧紧悬在空中,然后纷纷坠落进山涧。
  只有一把剑,似乎像受了伤的兔子一般,逃窜回风晓月的手里。
  “老娘的月华!”风晓月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宝剑,原本笼罩身上的紫色光芒,已然黯淡了许多,想要恢复过来,恐怕至少要半个多月了。
  心中的气恼,在此刻的寒风里微弱了不少,她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眼前的这个叫雪萦的妖怪很强,非常强,比她的第二人格青峰,不知强了多少倍。就算是师父复出和自己联手,说不定也没有多大胜算。真不知道夜不语那个丝毫没有任何能力的臭人渣,是怎么将她收服的?
  “你究竟想要怎样?”她第一次感到有些绝望,底气不足地问。
  “内丹。”绝丽的女子再次向她摊开右手。
  罢了,罢了,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风晓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实地将千年百足上蔼的内丹掏出来,放在了那只雪白纤细,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柔软小手上。
  雪萦看了一眼手掌,身影一阵涟漪波动,已然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就在那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似的,从空中往下落去。我的老祖宗,自己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夜不语那人渣,会把她的第一人格封印起来了。
  那种力量,绝对不是一个凡人能够控制的,如果稍有闪失,恐怕会造成一场没人能够阻止的灭顶浩劫!

第四章 毒
  山下小镇的某家客栈里,我正跷着二郎腿盘算时间。
  估计雪萦也该被重新封印了起来,这才念动咒语,掏出一张连心符,胡乱晃了几下后烧掉。没过多久,青峰那家伙,已经出现在了我眼前。
  “老大,奇怪了,为什么百足上蔼的内丹会在我手上?”他迷惑地挠着脑袋,略带青色的头发有些糟乱,看来是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立刻面带着笑容冲他说:“青峰,过来。”
  青峰猛地打了个冷颤,“怎么天气突然冷起来了?”
  “过来,我有东西奖励你。”我的笑容越发真诚起来。
  “老大,你居然会给我物质上的奖励!我的妖主!”他好死不死地泪流满面。我实在忍不住了,亲自走过去,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老大,干嘛踢我?”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感动的泪水,晕。
  “我哪有踢你。”我无辜地将手也伸了过去,“我怎么可能只踢你,我还踹你,我打!我掐!我靠!今天真的倒霉死了!”
  “呜呜,不要啊,老大,我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干!”
  “切!你还敢用幻步,看我的契约封印,乖乖的给我站着。
  “呼,好爽。”轻轻揉着拳头,我长吁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被打得不成妖相的青峰,忍不住又踢了一脚,“装什么,我那点力道,还伤得了你这种大妖怪吗?”
  青峰捂着脸,可怜巴巴地站了起来,“你刚才用了契约封印,我现在的能力,比普通人都不如。”
  “啊……哈哈,抱歉,一时间没注意。”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立刻转移话题,“内丹呢?”
  没等他说话,我已经将掉在地上的百足上蔼内丹拿到了手里。只见这颗不大的珠子,泛着白色的光芒,真是越看越可爱,特别是心里知道它还非常值钱的时候。
  “老大,干嘛你要和晓月姑娘拼了命抢这颗内丹?”被解开契约封印咒法的青峰,恢复力煞为惊人,不过几息的功夫,被我打到已经算整形的伤势,就全都还原了。
  “青峰,每次见你恢复,我都觉得百看不厌,实在是太神奇了。”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那种想要将他解剖切片,慢慢研究的冲动欲望,吓得他身体一阵一阵发麻。
  “哈哈,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我们订立的是生死契约。如果你死翘翘了,我也差不多会完蛋的。”我慢悠悠说道,心里又不爽起来。
  当初干嘛要订立这个麻烦的生死契约,虽然说这种类的契约在主仆契约里,约束效果是最大的,不过弊端也很多。
  就像我想稍微和自己的仆人,做一些互动性质的接触,增进感情的时候,这家伙就哭天喊地的以死相逼!
  切,自己不过是想要他的一只手,以及几个不关键的内脏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割下来后不久,又会长出来嘛。
  唉,又不敢从雪萦的方向入手。虽然就算我要她的头,忠心耿耿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割下来给我,只是,她的力量实在太强,我没能力,也不敢去硬抗。
  一把将想要逃掉的青峰抓回来,我将内丹举到和视线相平的位置,说:“青峰,你知道这个内丹,有什么用处吗?”
  “当然知道。”他昂起头得意地说:“如果是千年道行以下的妖怪,吃了千年百足上蔼的内丹,立刻会增加五百年的道行,脱去凡胎,化为人形。
  “一般的蛇虫走兽,吃了也会变得有灵性,成精怪要相对容易很多。但是,这东西对已经成精的妖怪而言,除了当补药外,没有任何用处,当然,它对人类应该也没什么作用才对。”
  “大体上是这样。”我微微点头,“不过,这东西对人类而言,最大的用处是解毒。《神州怪异志》上,就有关于这点的记载。
  “当然,这颗内丹如果放在平时的话,我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要说花力气和那个疯婆子去抢了。毕竟,百足上蔼这种妖怪,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下大血本去搞一个没有什么大用处的东西,不符合我的原则。”
  “那为什么……”青峰疑惑地望着我。
  我笑,盯着那颗内丹的眼睛,已经泛出了铜钱的光泽,“笨蛋,当然是因为这颗珠子现在身价千倍,有人肯花一百万两银子收购。哈哈哈,这次发了!”
  “一百万两?”青峰的眉头一紧,毕竟,他已经跟了我不短的年月了,简单的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当即掰着手指算道:“客栈里一间上房需要一两银子,每天吃喝的必要开销,最多二两五。
  “那么,一百万两就是二十多万个三两半,那该够我们用多少年啊……”
  数着数着,指头明显不够用了。
  “切,到时候,谁还去住一两一间的房子,到时候天天吃大餐!”我哈哈大笑着,用力拍他的肩膀,笑得十足像个暴发户。
  “但是,究竟是谁会花这么多钱,买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内丹?”看来活的时间长了,还是有好处,就连青峰这种脑袋不开窍的妖怪,也学会了简单的推理。
  “当然有,特别是对妖魔没有自保能力,偏偏又财大气粗的人。”
  我依然笑意漫溢,小心地将这颗“招财树”放进袖中的口袋里,这才解释道:“譬如说,某个大官的千金大小姐,在散漫的游玩途中遭到袭击,人是救出来了,可惜,却被发现身受剧毒,没有医生能治好,也没任何药物,能让这位千金大小姐有所起色……
  “这个时候,千年百足上蔼的内丹,就有很大的用处了,这个解毒天下第一圣物,不论是什么妖怪下的毒素,都能清除掉。”
  “难怪!”青峰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一丝疑问,“但如果有人比老大早拿到,不就白忙了!”
  “不可能。青峰,你被封印了好几千年,恐怕还不太了解现在的世道。”我悠闲地冲他摇动食指。
  “只有败毒珠才有用,而要形成一颗败毒珠,足足需要百足上蔼吸取千年以上的月亮精华。百足上蔼现在早就成了稀有品种,更不要说是千年以上的老东西。
  “通常这些玩意儿,都会早早地将自己藏匿起来,直到成精变人后才会出去。这次如果我们不是尾随着风晓月那个疯婆子,哪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搞到手。”说着说着,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脸的得意。
  风晓月又在自己手里栽了一回,恐怕现在,她已经丢脸地跑回峨嵋,买块热豆腐一头撞死了。
  “老大。”见我出神,青峰乘机狠狠地敲了我一下。
  我心情大好,也难得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瞬间捏动替身咒,用契约法术,将全部的痛苦转移到了他身上,只见他的身体,顿时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拨开,撞到身后的墙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闷响。
  望着他哭笑不得的脸,我微笑着朗声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长安。为免某些宵小趁火打劫,青峰,你今晚就蹲在窗户下边守着。”
  青峰肩膀上因为自己力量轰出的凹痕,飞快地恢复着,转眼就变得正常了,但是,脸色却丝毫没有好看一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我瞪着他,嘴角咧开略微抽象的笑,一字一句地慢慢道:“如果被我发现你给我偷懒,哼哼,我想契约咒的其它几个咒语,我就可以好好念一遍了!”
  他吓得顿时跳了起来,精神奕奕地拍着胸口:“老大,青峰绝对誓死完成任务。”
  哎呀,看来这小子跟我混了太久,开始越来越圆滑了,真不知道这种性格,到底是好是坏?
  切,算了。
  我躺在床上,将袖中的内丹拿出来仔细打量着,内心里,却隐约有一丝阴霾。
  这个本来就已经很混乱的世界,越来越不太平了。
  黎明还没到,一声凄惨的鸡叫就划破了这个漫长的夜晚,紧接着,整个小镇都热闹起来。
  人们鸡飞狗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敲锣打鼓的,硬是把我从春梦里吵醒了。
  “青峰!”我坐起身恼怒地吼道:“冲下去,把那些吵死人的家伙都给我杀了!”
  “真的要杀?”青峰愣了愣。
  “白痴。”见他一副呆呆的认真样子,我忍不住顺手将床边的脸盆扔了过去。
  穿好衣服走到窗边往外望,只见镇子里的人纷纷点起火把出门,杂乱无章的队伍,闹哄哄地在街道上,形成了一条弯曲的长龙。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回头问。
  青峰老实地摇头,“不知道,我一直在窗户下蹲着。一边蹲一边数羊,然后,下边就闹起来了。”
  老天,是我的错,我不该问这个白痴的。唉,可惜了,这家伙帅气得有牛郎的资质,就是没大脑,也不知道他怎么修炼到这种地步。
  “算了,管他们的死活,总之也没钱可以拿。”我打了个哈欠,正想塞住耳朵睡个舒服的回笼觉,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了。
  “公子!夜公子!”听声音像是客栈的掌柜,他的语气焦急,敲门的手更用力了。
  我示意青峰开门,那家伙警戒地缓缓走到门口,然后猛地将门拉开。掌柜一时没心理准备,力气没受力物体的状况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险些摔倒。
  “夜公子。”掌柜的扶了扶帽子,也没施什么礼,急匆匆地问道:“夜公子是不是道师?”
  “废话,当然不是,你见过这么帅的道师吗?”我哼了一声,骄傲道:“我是猎捕者。”
  “都一样。”掌柜急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您会抓鬼吗?”
  我和青峰对望了一眼,点头道:“老本行。”
  “太好了,老天保佑,我侄女有救了!”掌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能不能请夜公子帮忙驱鬼,我侄女被鬼附身,镇子里的人要把她给烧死。”
  “没兴趣。”我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掌柜刚生出的希望,便被硬生生地打了回去,身体无法接受地僵硬起来。
  “青峰,送客。”我没解释,只是走到窗边,又往外望了一眼。
  现在整个小镇,都是一片混乱。
  那疯婆子风晓月逃走后,一定会将败毒珠在我手中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有多少猎捕者会暗中打劫我,这样的状况,根本就无法预料。
  在没有将一百万两银子捏到手里之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洁身自爱”,能少碰一点麻烦,就尽量不多一事。
  同样身为追捕者的我,当然明白圈内的事情。有许多家伙,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自己,不正是这种人吗?
  “夜公子,难道,您真的要见死不救吗?”那掌柜还不死心,在青峰将门关上后,还继续凄惨地在门外喊着:“那个孩子真的是无辜的。呜,我的小依,我可怜的孩子,你真的好命苦啊!”
  “好吵!”我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捏成两团将耳朵堵住。可那该死的、带着穿透性的难听沙哑哭喊声,依然传了进来。
  “小依……你伯伯我真没用,我救不了你。夜公子,你行行好,我给您跪下了!”
  青峰忍不住了,将我耳朵里的纸团扯出来,悄声道:“老大,真的不救?”
  “多嘴。”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究竟是不是妖怪啊?怎么比我还有良心!”
  “我只有魔核,没有心。”青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道:“老大,我昨晚就想告诉你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说。”我掏了掏耳朵,那掌柜的声音还不是一般难听。
  “我们差不多已经没盘缠了。”
  “什么!”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怎么可能!十多天前,我们才狠狠赚过一笔。”
  “可是不久以前,老大在‘肥羊来赌庄’稍微豪赌过一、两次……”
  我一时语塞,放开青峰,还顺便将他的领口抚平,“我们还剩多少?”
  “三两。”
  “三两?也就是说,根本就只撑得了两天了?”
  “理论上是,不过,如果明天把客房的钱结了,恐怕会变成负资产吧。”
  “也就是说,我们不接工作,完全不可能到长安?”
  “理论上应该是。”
  我一脚将青峰踹开,打开门,冲还跪在地上的掌柜奸笑道:“你愿意出多少钱?”
  掌柜一时间愣住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满脸兴奋,“夜公子愿意帮我的小侄女驱鬼……”
  “废话,你要出多少钱雇佣我?”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一、一百两够吧?”他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了。”
  “好价格。不过这房钱……”我挠了挠鼻子。
  “当然算我的。”
  我哈哈地笑起来,冲他比着大拇指,“你侄女有你这样关心她的伯父,真是幸福啊。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老板。”

第五章 欲色鬼
  火把的长龙,弯曲地向着镇子东边的方向延伸,掌柜小心翼翼地在前边带着路,穿过几条小巷子,有个不大的民居出现在眼前。
  门口闹哄哄的,镇子的长老名绅,正和门前边的一个年轻男子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
  那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满脸忧虑,此刻的他,如同一只脾气暴躁的山羊,不论是谁,只要一触碰,就会用头顶的角刺过去。
  他用双手拦在门前,大声对镇民喊着:“不管怎么样,都不准进去。”
  有位长老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吼道:“不孝子,快给我滚回去。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爹,依依是我的未婚妻,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们不能把她烧死!”那青年男子丝毫没让步。
  “你,你││”长老提起手里的拐杖就想打下去,但最后还是不忍心,重重地垂下手,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年。
  他捂住胸口,叹口气对旁边的人道:“这个儿子,老朽实在是管不了。麻烦各位了。”
  一旁的几位长老点点头,嘱咐道:“把他抓起来。”
  立刻就有十多个壮男冲上去,很快的将那青年按到地上。
  男子恶狠狠地拼命挣扎,吼着:“你们不能烧死依依,从小她就孤苦伶仃,无父无母,这辈子什么福都没享过。
  “可是,她那么善良,你们谁没有受过她的帮助?你,你,还有你。你们就真的忍心烧死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接触到他视线的镇民,纷纷将注意力转开,有的望着天,有的看着地,看得那么仔细,仿佛上边蕴涵着莫大的哲学道理。
  有位名绅叹气道:“陆依依是个好女孩,我们都知道,她心地善良,没有人愿意伤害她。但是,她中了邪!如果不把她烧死,整个镇子都会有大祸。你忍心吗?”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她中邪了?她最近只不过有点神经衰弱罢了。”青年男子犹自说着,眼睛里焦急到一片血红。
  “小泽,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依依这丫头。”
  那名绅望着他的脸,缓缓地说:“你以为大家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的依依走到路上,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昏倒,昏迷时,会莫名其妙地浮到空中,还常常对男人淫秽地艳笑,这不是被鬼迷了是什么?
  “还有,她力气大得吓人,轻易可以将好几个壮年男子扔到十几尺外,不是中邪了,会有那么大力气?如果不烧死她,恐怕我们整个镇里的人都会被她杀死。这种事情,祖上早就有记载的。”
  “可是……”青年依然在挣扎。
  “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年迈的老父,就连安享晚年的希望都没有,忍心让这个生你养你的故乡被毁掉吗?”
  挣扎越来越无力,青年将头磕在地上,满脸的泪水,“依依,我救不了你……是我没用,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黄泉路上,奈何桥头,不论是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他老爹走过去,狠狠地一拐杖打在他头上,老脸也忍不住泪眼纵横,“浑小子,你死了我还活什么?我们赵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这个不孝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以后谁来延续赵家的香火,我以后怎么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那对父子哭作一团。
  这边的我,将整场闹剧收到眼睛里,意犹未尽地说:“比演戏好看多了,果然还是真人真事有意思!”
  一旁的青峰诧异地看了冷血的主人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我们是不是该出场了?您平时不是教导我,所谓‘趁火打劫’这个意味深长的成语,就是为这种不死不活的惨景量身制作的吗?”
  “有长进!”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老板呢?”
  他疑惑地看了看身旁,“那位掌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钱收到没有?”
  “收到了一半。”
  “那,开工。”我满意地点头,“啪”的一声摇开折扇,走了出去。
  先是轻轻摇着扇子,暇逸地等人来询问。只是那边哭的哭,叹气的叹气,居然没人注意到我。
  我忍不住了,咳嗽了几声,说道:“各位。”
  那位叹气的名绅这才抬起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拱手道:“公子有礼。”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到哪里都有老狐狸,难道人老了,真的能成精吗?我打量着他,肚子里咕哝着。
  刚才看这家伙劝说那青年男子,动之以情,叙之以理,就知道他也不算什么好鸟。
  “有礼,有礼。”我也拱手,造作地看了一眼四周,假意问道:“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赶过来了。”
  “公子是哪里人?”这貌似老狐狸的名绅眼睛里,滑过一丝不知名的闪动。
  “不是本地人。”我打太极。
  “原来如此,难怪公子不知道。”这名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耐心解释道:“镇子上出了大事。十天前,这里一位叫做陆依依的女孩子,被鬼缠上了。”
  “所以,你们想烧死她?”我装出惊讶的神情问。
  “公子果然博学。”那老狐狸心理暗骂,却又声情并茂的,将他们老祖宗的一套娓娓讲来。
  “原来如此,有理有理。不过,你们为什么没想过找人除鬼?”我淡然地望了望四周。
  “谈何容易!这个世道,和尚都因为圣上的宠幸,每天诵经念佛,只知道读理论上的东西,谁还会捉鬼……”说着说着,他脸上一变,“难道,公子认识能捉鬼的高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啪”的一声合上折扇。
  那名绅半疑半信地看着我,悄声道:“公子,请借一步说话。”他将我带到附近的民居里,客气地请我坐下,然后出门,带着那对刚刚还哭得惨兮兮的父子进来了。
  那年轻人一见我,立刻双膝一并,跪了下去,“公子,请您救救依依。”
  “捉妖除魔,救死扶伤,是我的本业工作,我可受不起公子的大礼。”我正气凛然地昂首道,看得一旁的青峰都傻了。
  自己的主人,居然会说出这种正义味道十足的话,难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当然,本业工作也是需要外界因素大力支持的。”我语气一转,微微笑道。
  那年轻人的老爹也很上道,掏出一张银票,硬要塞给我,“就请公子多多费心了。如果那女子死了,恐怕我儿子也活不下去了。区区五十两,请公子笑纳。”
  “既然是区区五十两,我也不好意思不识趣。”我将银票塞到怀里,“不过,驱鬼的材料有些麻烦,很多都不是现成的……”
  “公子请将材料说出来,我会命令下边的人准备。”名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
  “就算我说了,你们恐怕也找不到吧。”我悠然地道:“这样吧,我就吃亏一点,你们再准备四百两,其余的我补上,就当是做好事了。”
  青峰长大了嘴巴,险些倒在地上。晕!什么材料费,不过是叫自己去做牛做马,累个半死不活罢了。他倒是好,坐着指挥,说几句闲话,就有大把的银子进帐。又什么时候给自己这倒霉鬼发过工资了?呜呜,遇主不淑!
  “四……四百两。”一旁的三人也呆住了。
  长老和名绅掰着手指头,在算四百两是多少,还是年轻人比较有气魄,嗯,其实,也能说是不知道油盐米贵,年轻人大喊了一声:“爹,依依如果死了,你就没有儿子了。到现在还心痛钱吗?”
  那长老回过神来,一狠心道:“行,就听公子所言。只是,事成之后,才能将材料费奉上。之前请公子见谅,并不是不信任公子。而是四百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还要周转周转。”
  切!又是老狐狸一只,不过,我夜不语不怕。总之材料费也不用钱,只是苦了我的小青峰了,嘿嘿,这次上长安,可以舒舒服服地去了。
  我暗自奸笑,脸上俨然一副湖水不波的高人形象,道:“也好。请带我去陆依依姑娘那里。”
  那位名绅满头大汗地安抚着镇上的人,看起来他算是颇有威望,很快地,那些举着火把赶来烧人看热闹的镇民,就安静了下来,不过却都没有走,围在陆依依的房子周围。
  哼,果然是老狐狸,看来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如果我驱鬼不成的话,他们就准备继续上演大烧活人的好戏。
  我们一行五个人,推门走进了这栋低矮破旧的房子,一进门,就有股凉风透入了骨髓。好厉害的妖气!
  青峰皱了皱眉头,暗自将我笼罩进了自己的气场。
  我悠闲地打量着四周,很简陋的屋子。
  桃屋里被分割成两块,没什么家俱,左边一块摆着一个小桌子和两把椅子,充做饭厅。右边放着几把不知已经用了多少年的客椅,很旧了,旧得早就应该扔进垃圾场。看来房子的主人,和房子本身呈现出的状况一样,贫困潦倒。
  “这个陆依依平常在干什么工作……咦,你们是怎么了?”我回过头来问,却发现后边的赵泽三人满脸煞白,像是承受着某种莫大的痛苦。
  仔细一看,他们的皮肤上,居然结出了一层薄冰。
  “抱歉,是我疏忽了!青峰。”我唤道。
  青峰应了一声,将几张符纸贴到他们的衣服上,他们这才舒服地呻吟一声,恢复了说话的功能。
  “刚才是什么,好险,我根本没办法动弹,差点就给冻死了!”那名绅喘着气,一脸的震惊。
  赵泽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希望,他也喘着粗气,突然又跪了下去,“夜公子,请你一定要救活依依,没有她,我的人生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她死了,我也会死,我会死……”
  “浑小子,你还敢说这种话!”他老爹瞪着他,刚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自己是怎么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顺便狠狠地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手杖。
  我看这气势就头痛,急忙打断,“你们千万不要离开我三尺距离,不然,会有生命危险。”话一出口,三人立刻瞬移到我身旁,差点没把我给压扁。
  “混蛋,离远点,滚!再远一点,你们以为你们是美女啊。”我狠狠地挥动手中的扇子,用驱苍蝇的手法将他们赶开。
  青峰小心地拉了拉我的衣角。“老大,这股妖气有点奇怪。”
  “我发现了。”我暗暗点头,“这种妖气,阴森森的,应该是鬼。不过,有什么鬼的妖气那么强烈?只是无意识地散发出来而已,居然会把人的血液都给冻结了。”
  强迫青峰打前阵,在我的指挥引导下,一行人走进了卧室。
  这卧室里只有一个家俱,就是张低矮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藏起来,只露出了一撮乌黑柔顺的头发。
  这个陆依依,想来应该是个美女吧,不然,怎么能让那叫做赵泽的富家公子,疯狂无比地爱上她呢?
  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的感觉,似乎自己遗漏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我皱眉,示意青峰过去将被子揭起来。
  就在这时,那女子开口了:“阿泽,是你吗,阿泽?你终于来了?”
  声音柔美清亮,似乎神智还算清晰。
  “依依,我来救你了!”赵泽就想扑过去,却被他老爹一把给抓住了。
  “你疯了!”他老爹骂道:“这女人已经中邪了,万一她吃了你,怎么办?”
  “依依不会的!”赵泽喊着:“依依,你还好吗?我们请了驱鬼师,你有救了!”
  “不!没有人能救我。”女子小声抽泣起来,“你快点走吧。我不想你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我不会走的,依依,你忘了吗?我们说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我没忘,只是,我已经没有下辈子了!”
  “依依,你在说什么?”赵泽挣脱开老爹的手,想跑过去,又被青峰从身后死死地抱住。
  “放开!”他怒吼道。
  我悠闲地缓缓打开扇子,慢吞吞地说:“如果一个人的灵魂被鬼吃掉了,这个人就再也无法进行轮回。依依姑娘,看起来你还有救。”
  “真的?”女子的声音显然透露出一丝希望,“我真的还有救?”
  “不错。”我确定地回答。
  “就算这样,也还有救吗?”女子声音一变,猛地低沉阴森起来。
  凄哀的语调,犹如从幽冥地府爬出来的鬼魅,重重地在人的心脏部位捶上一拳。名绅、赵泽和他老爹顿时脸色惨白,跌坐到地上。
  “音魅!看来你真的已经变鬼了。”我不动声色地道,一旁的青峰暗自戒备,双眼死死地瞪着床上的女子。
  “再猜。”女子拉开被子,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乌黑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庞,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不过身材很窈窕,白色的单薄衣裙,在昏暗的卧室中非常鲜艳,隐隐流露出一种魅惑。
  她白皙修长的双脚,离地有一尺的距离,衣裙无风自动,诡异气氛更加浓烈了。
  “我究竟是什么,难道很重要吗?现在的我很美,你们要不要看?”女子幽幽地说道,抬起头,无数的发丝猛地被扬起,露出了面庞。
  只见她媚眼如丝,肥瘦刚好的瓜子脸上,血红的嘴唇微微含笑。雪白的手缓缓地抚过自己的脸颊,放在了高耸的胸前。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似乎被眼前绝美的女子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好美!”赵泽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确实有点姿色。”我点头承认,不过,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臭小子,她不是你的马子吗?你居然还这副没用的样子,难道以前她不是这副模样?”
  “以前的她也很美,只是今天的她特别美……好美。”赵泽丝毫没有看我一眼,视线死死地凝固在那女子身上,一动也不动。
  他老爹和那名绅的神智也没好多少,表情随着陆依依双手的动作瞬息万变,一时间三个人丑态百出,看得我啧啧称奇。
  一边看稀奇,我一边再次打量四周。我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完全是因为留在青峰的气场里。那三个人身上贴着的化魔符,并没有抵御魅惑的效果,管他的,总之魅惑又杀不了人,先让他们好自为之吧。
  只是,这鬼东西究竟想干什么?一出来就魅惑,这种没用的能力,和她本身散发出的强大妖气完全不符合。
  而且这妖气,博学的我居然从来没有见过,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青峰,结界!”我大吼一声。
  和我配合多年的青峰条件反射地右手一张,立刻便有淡淡的青色光芒,将五个人包裹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一刹间,从背后突然窜出了几十个黑乎乎的虚影。那些虚影,仿佛是挣扎哀嚎着的痛苦人头,它们不断碰撞在结界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好险!”我拍着心口,如果差上那么一丁点,恐怕我们几个人,就这么给挂掉了。
  这鬼东西还真狡猾歹毒,用魅惑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支使魔头,从后边将人的魂魄抓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名绅等人这才回过神,惊魂未定地看着不断被结界弹开的人头。
  那些人头露出狰狞诡异的笑容,张大流血的嘴,血红的双眼瞪着近在咫尺,却又始终无法碰到的人。
  “如果我判断得不错的话,依依姑娘应该是被欲色鬼给附身了。”我依然悠闲地煽着扇子,淡然望着对面那个拿我没辙的鬼东西。
  “欲色鬼!那是什么玩意儿?依依……依依真的被它给吃掉了?”赵泽的声音有点苦涩慌乱。
  我见一时也没危险,便解释道:“所谓欲色鬼,这种鬼喜欢和好色之徒亲近,让人变得很淫荡,而且,被它吃到淫污之物的时候,不管男女,就会让对方怀孕。
  “怀胎十天,欲色鬼就能乘机投胎,变为人类,只是那样的人,男的喜欢嫖妓,女的百分之九十九会变成妓女,以淫乱人道。
  “看到那些人头了没有?”我指了指满屋子飞舞的魔头,继续道:“那些东西,就是被欲色鬼害死的人变成的冤魂,由于无法投胎,只好被它奴役。如果欲色鬼不幸死掉了,又没人为它们超度的话,就会烟消云散,魂飞魄毁,永世不得超生。”
  青峰见我欲言又止,又扯着我的衣角道:“老大,这妖气很奇怪,不像是欲色鬼。”
  我悄然道:“我也这么觉得。只是,那女子却是被欲色鬼附身了。但是这股妖气,头痛,我根本就没办法分辨,你这活了几千几万年的老妖怪,也不认识吗?”
  青峰摇头,“我没见过。恐怕姐姐知道,要我叫她出来吗?”
  “不用了。”我匆忙摆手。
  开玩笑,叫她出来,小小的、妖气奇怪的欲色鬼,被她杀了不成问题,可是,估计会用这个小镇陪葬,如果再不小心一点,恐怕还会搭上我自己。
  况且,发现新的妖怪物种,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怎么会放过呢。
  还没等我开口,那欲色鬼已经先说话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躲过我的魔嗜?”
  “看我这么风流倜傥的样子,你还分辨不出我是谁吗?”我摆出了一个最帅的表情,那鬼东西居然丝毫没有看我,只是注视着青峰。
  “你也是妖怪,为什么帮人类?”
  “你以为我想帮啊?”青峰苦笑,“没看到我被契约束缚住了吗?”
  “怎么可能!”欲色鬼像是难以置信,“你这么强大的妖怪,居然会有人类能够用契约束缚住。不过,你是什么妖怪?”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这东西,真的是欲色鬼吗?”青峰的眼神一变,凌厉到犹如锋利的刀般,刺向了欲色鬼,那鬼东西身体一颤,向后飘飞了几尺。
  “你很厉害。”鬼又看向我,“他就是你的主人?不过,似乎他没有任何能力。喂,人类。你是术士?”
  “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是术士?只是个普通的猎捕者罢了!”我嘴角露出笑容,眉头却皱了起来,表情十分复杂。
  自己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的资料,居然还是对眼前的欲色鬼,没有任何印象。
  这玩意儿,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鬼怪历史以及资料文献上,丝毫没有过任何记载。
  而且,这妖气,实在是太奇怪了,像是鬼,又像是妖魔多一点,简直是一个杂交动物。
  “不错,你没有丝毫灵力,果然很普通。”欲色鬼点头。
  “你倒是不普通,不但妖气独特。而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鬼像你这么爱说话的。”我将手抱在胸口,命令道:“青峰,用断魔刃砍掉它的脖子。”
  既然想不通,那就干脆解剖研究一下得了。
  我夜不语的原则,一向都很简洁明了。

第六章 魑魅魍魉
  青峰一声不哼地,瞬间在手指间凝固出一把半尺长的虚影,青绿色的流光萦绕在手中,闭而不发。
  光芒映照在房间里,绿森森的光影到处都是,衬上欲色鬼身上的浓烈妖气,四周变得更是气氛诡异。
  还没等我声音消失,青峰的身体已经不见了,下一刻便冲到欲色鬼身旁,右手一挥,虚影照着那鬼东西的脖子砍去。
  欲色鬼猛地向后飞退,召来大量的魔头当肉盾,那些魔头一碰到虚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哀嚎一声都来不及。
  “你究竟是什么妖怪!”欲色鬼色变道:“怎么可能这么变态,居然会用死灵术士的‘魂散’!”
  “这不是魂散,不过效果一样。”我好心地在一旁充当解说员:“青峰,化影。”
  青峰的身体立刻一分为二,脱出的分身瞬间移到欲色鬼身后,挥手就斩。
  欲色鬼猛地一翻身,险险躲过,它张大鲜红的嘴,吐出了一股红色、浓厚黏稠的光芒。虚影一碰到,就被牢牢地黏住,暂时无法动弹。
  就趁着这一刻,欲色鬼飞快地再退,青峰的分身立刻闪到门边,将出口堵住。
  “嘻嘻,你以为我会逃吗?”欲色鬼笑得十分妩媚,不过,不男不女的中性声音,以及十分雄性化的动作,让它变得很像某些有着断袖之癖的人妖,看得我想吐。
  那鬼东西双手放在胸口,冲我眨眨眼睛,“我美吗?想不想看人家的身体?”
  “不想。”我毫不犹豫,死人妖,自己这种正常的男人绝对没兴趣。
  可是,明显已经被魅惑住的名绅等人,却也是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点头直呼:“好想!好想!”
  我立刻抱着“毫末不札,将寻斧柯”的哲学思想,一人狠狠地赐予了一脚。
  “青峰,再用化影给我速战速决。你小子想不想吃饭?解决这种小妖怪,都花了那么久!”我瞪了正在化解红色光芒的青峰一眼。
  那家伙猛地打了个冷颤,身影又变,从两个分裂成四个,又从四个变成八个。
  八个青峰挥舞着八把断魔刃虚影,刹那间就将充斥在房屋中的魔头砍得干干净净,一起冲色鬼窜去。
  那东西并没有惶恐不安的迹象,四周的妖气更加浓烈了,像是变成了实质一般,凝固在它周围,断魔刃打在它一尺的地方,居然再也刺不下去。
  “青峰,结盾,退。”我见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反应也不慢,立刻命令道。
  凝固压缩到一起的妖气猛然爆裂开,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将青峰的分身碾得粉碎。结了盾的青峰实体,被死死地压在墙壁上。
  “不错,你真的很强!”欲色鬼望着青峰,笑得十分讽刺,“不过,被契约束缚的妖怪,就算再强也没用,必定有个最大的弱点……”
  那鬼东西看着挣扎的青峰,右手暗自凝固出一颗白色球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我的方向扔了过来,犹自狰狞地笑道:“你的最大弱点,就是你有主人,只要主人一死,你就完蛋了!”
  我眼看着那颗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白色球体,呼啸着向自己飞来,不慌不忙,依然悠闲地煽着扇子。
  那球体在飞到了头顶三尺的距离时,唐突地停住不动了,光球与一层青色的光芒碰撞,发出“哧哧”的刺耳响声。
  “你似乎忘了,我还站在结界里。”我指了指头顶。
  那鬼物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消失,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就是已经到手的猎物。隐隐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觉,从大脑深处浮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盯着那个妖气奇怪,而且话特别多的欲色鬼。
  “笑你。”它瞪着我,绝美的大眼睛中,流露出让人血液冻结的阴寒气息,“你就快要死了。”
  “哈哈,笑话。”我大笑,“我就站在结界里不出来,你能拿我怎么样,咬我啊?”向左边看了一眼,只见青峰已经摆脱了那股冲击力的压迫,双脚站到了地上。
  “咬你,人家还真有点想。”欲色鬼娇滴滴地伸出柔嫩的舌头轻舔嘴唇,“不过,既然你知道人家是欲色鬼,那就应该知道人家与生俱来的能力。”
  “你与生俱来的能力?不就是魅惑吗?抱歉,这对我没什么用处。”我愣了愣,虽然知道它的话多,不过,为什么现在还在没话找话?没见到自己的可爱小青峰乖乖,已经能自由行动了吗?
  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断魔刃就能割下它的喉咙。不对,肯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有预料到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呢?这鬼东西实在闻所未闻,一般的欲色鬼除了魅惑以外,就是附身。不过自己在结界里,这一招也没用处。
  它究竟还有什么招数?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安?
  我承认,这妖物不仅妖气古怪庞大,而且,所用的妖法也是罕见,就比如刚才的气爆和缩影电雷,应该是风妖和雷妖才具有的能力。
  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浓烈了,欲色鬼,好像真的还有一个能力。不过,那种能力也能算吗?
  大脑刹那间分析了许多种可能,突然,我脸色一变,大喊了一声:“离开赵泽!”
  话音刚落,结界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赵泽,已经飞快地纵身跃起,手臂掐住了我的脖子。
  “抱歉,夜公子,我的身体……身体控制不了。”他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惶恐到不知所措,“我究竟是怎么了!”
  “你和陆依依在最近十天里,是不是那个过了?”我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没想到,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人,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赵泽羞愧得想低下头,轻声道:“是。”
  “不孝子,你居然会和那女人做这种苟且之事!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他老爹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到儿子的状态,早就一拐杖打了过去。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是咳嗽连连,抚摸着胸口喘息道:“你要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镇里的父老!怎么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爹,我是不孝,但我做人不会像你这么虚伪。”赵泽也豁出去了,大声道:“明明不想的,还要顾虑面子,顾虑自己是什么名门大户。
  “这些虚荣名号,根本就没任何用处,但你硬是立下了各种规矩,不但约束自己,还把别人死死地束缚住。为的就是拼命保住你的面子,你的名门大户的地位。我讨厌。我就是喜欢依依,就算和她私奔,我都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造反了,你,你这浑小子……”他老爹咳嗽得更厉害了。
  “那个,要骂老子,还是要教育儿子,这些行为,能不能出去后再讨论?”我打断了他们,眼珠向下,瞟着脖子上的那双手,“如果现在的问题不能解决的话,恐怕我们就连命都会挂掉!”
  那名绅还算冷静,强压下恐惧感,问道:“小泽究竟是怎么了?”
  “刚才我不是解释过了吗?”我继续盯着那双失控的手,纨裤子弟的手果然不同一般,保养得很好,“如果和被欲色鬼附身的人做了那事,而且,被它吃到淫污之物的话,不管男女,都会让对方怀孕,怀胎十天,欲色鬼就能乘机投胎。
  “还有一点,它能随意控制怀了魔胎的男女……”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怀孕了?”赵泽一脸痴呆的模样,“怎么可能,我哪里像怀孕了!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一点都没大。”
  我顿时哭笑不得,“如果魔胎那么容易被发现,欲色鬼还想投胎超生个屁!女人还好说,如果男人挺着个大肚子走出去,不会引人瞩目才怪。有几个人会认为你是腹积水的?白痴,就算没脑子的人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你是中邪了!”
  “那我怎么办?”他唯一能够控制的头部,似乎也被这一打击给秀逗了。
  这边我们四人,陷入了各有想法的思考状态,而那边的青峰和欲色鬼,也处于相对静止状态。青峰右手的断魔刃,离魔物的喉咙,只有半指的距离。
  “还不放开。”欲色鬼阴阳怪气地说,赵泽放在我喉咙上的手,立刻加了点力气。
  青峰气闷得收回断魔刃,妖物挥手一拳,将他打得又贴到了墙壁上。他趴在地上,脸色变得苍白,渐渐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我一看这状况就急了,慌忙道:“青峰,千万不要让雪萦出来。”
  “我忍不住。姐姐疯了一般地在里边撞结界,就快要出来了!”青峰满脸痛苦。
  “契约封印,给我石化!”我念动咒语,只见青峰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石雕,顺着他的脚部接触地面的位置,石化的术法飞快地延展开。
  不过几息的时间,除了慌忙飘浮到空中的欲色鬼,以及被结界包围的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石头制品。
  呼,暂时可以将雪萦出来的时间压住,再来,就是解决眼前这不长眼的家伙了!
  “你想干什么!哼,给我去死!”险些被阴到的欲色鬼恼羞成怒,吼道。
  赵泽惊恐地看到自己手上的皮肤变得坚硬犀利,犹如一把锋利的刀般割向我的喉咙。
  “哼,雕虫小技。”我喝了一声,暗自捏出一个手印,“契约封印,替身!”
  锋利的手刀割在了我的喉咙上,却没有如预料中割下我的脑袋,出现血肉横飞的情景。
  只听见一声刺耳的碰撞声,赵泽的手被弹开了。而别一边,石化了的青峰雕像上,喉咙的位置裂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受到巨大的撞击,整个头颅都飞了出去。
  “替身”是生死契约中的一种法术,可以将所有的伤害,全部转移到自己仆人的身上。
  我不动声色地笑着,将赵泽一脚踢开,“小鬼,虽然我确实没有任何特异能力,不过,我有个还勉强算不错的妖怪仆人。只要你杀不死他,我就是无敌的。”
  欲色鬼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看来眼前的状况,完全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之外。
  好一会儿它才回过神来,狰狞地嘶嚎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只要不断攻击你,那怪物总会死掉!”
  说话间,被我踢到地上的赵泽已经跳了起来,身体轻盈得不像个人。嗯,其实,事实上他已经不算是人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又哼了一声,双手抬到与胸口相平的地方,快速地捏着手印,“契约封印,借魂。”
  手随意地运力,一股白到刺眼的光芒已经萦绕在手中。
  回手一挥,依靠快速身法躲过的赵泽,仅仅被光芒擦到,便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将石化的坚硬墙壁洞穿,跌到了桃屋里。
  欲色鬼满脸的震惊,全身都吓得颤抖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不可能!我明明感觉到你没有任何法力,怎么可能用‘雪融’?这是超过万年道行的大妖魔才拥有的能力!你不是人类,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确实是个非常正常普通的年轻帅哥,这点毋庸置疑。”我像在观察艺术品一般地看着手上雪白的光芒,这些无数的光粒子组成的玩意儿,拥有无法想象的威力。
  每一次看到,我都会感叹一番造物主的神奇,真的是太美了。
  “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有个还勉强算不错的妖怪仆人。只要他还在距离我不太远的范围,只要你杀不死他,我就是无敌的。
  “这种无敌状态很绝对,我不但可以免受任何伤害,而且,还能用契约法术‘借魂’,借用他两成的能力。”
  “只有两成,就能用这么强大的法术?!”欲色鬼惊魂失魄地望着我手上的雪融,满脸绝望。
  “事实上,我只稍微用了那两成中的四成罢了。”我十分谦虚,冲它眨了眨眼睛,“那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也研究得差不多了。你安息吧。”
  手上的白光霎时间涌向了它,将它吞噬、碾碎,无声无息。白光过后,屋子里弥漫的大量妖气再也了无痕迹,四周顿时清爽了很多。
  把青峰的头安上,将他从石化状态解除出来,那家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叹道:“好爽!石化了不能呼吸,实在气闷。”
  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陆依依,还有昏迷在地上的赵泽等人,他动了动脖子,“老大,那个欲色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小鬼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
  我思忖了一番,将刚刚观察到的东西在大脑里组合,这才道:“魑魅魍魉,你知道是什么吧?”
  “当然知道,虽然我被封印了起来,不过,脑袋还没老到痴呆的地步。”对于我这个没头脑的白痴问题,青峰稍微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根据你们人类的说法,魑魅的意思,是指传说中住在山林里能害人的妖怪,而魍魉是传说中的怪物。当魑魅魍魉这四个字,组在一起的时候,就代表着很多的妖魔鬼怪集在一起,混合成一个整体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顿,脸上稍微流露出一丝吃惊,“你的意思是,这是个混合妖怪!”
  “不错,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它应该是由风妖、雷妖和欲色鬼三种妖怪组成的。”我分析道:“只不过欲色鬼处在主导位置。所以,我们会觉得它的妖气很古怪,像鬼又像是妖怪!”
  “老大,不可能!‘魑魅魍魉’之所以能混合在一起,是因为它们的妖力都很小。可是,风妖、雷妖和欲色鬼这三种东西,虽然不算什么厉害的妖怪,但是,它们之间的妖力都互相排斥,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混合?”
  “这个我也想知道。”我用手挠了挠鼻子,“有趣。刚刚我还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青峰被我的神秘口吻引起了兴趣。
  “那个妖怪有主人!”我悄声道。
  “有主人?!”他惊讶得喊出了声音,丝毫没有作为大魔神的尊严,“怎么可能,我怎么感觉不到,它有被契约束缚的迹象?”
  我嘿嘿笑道:“它的主人也是个妖怪。”
  “这更加不可能了!”青峰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这种表情,“只有人类,才能和妖魔鬼怪订立契约。”
  我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不好!”
  还在苦苦思索的青峰,立刻回头看我。
  只见我满脸懊悔,“刚才来的时候,看到陆依依的房子,我就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那个客栈掌柜,你不觉得他有古怪的地方?”
  “他是个普通人类,我能感觉到。”
  “不是说这个。”我踢了他一脚,“既然他能够花一百两银子,来让我们救他的小侄女,也就意味着他对这个侄女很疼爱。
  “既然这么疼爱她,为什么会让她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明显这里只有一个人住。哼,恐怕,我们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了。”
  青峰一愣,“会不会是那个妖怪的主人?”
  “不会,你刚才不是也才说过,那个掌柜是个普通人类吗?他身上也没有沾染过妖气的迹象。”我思忖着,“也不像是风晓月那疯婆子,她一向都很清楚,我的贵重物品都是随身带的。用这种小手段,只会白白便宜我五十两银子罢了。”
  不知为何,最近老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似乎自己正在陷入一个极大的危险中。
  用力摇摇头,我将全部烦恼抛开。
  管他的,反正留在客房里的行李,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手轻轻摸着怀里千年百足上蔼结成的败毒珠,眼中的铜钱光泽猛地浓烈起来。
  西方,京城长安,一百万两花花银子,我夜不语就要来了!

第七章 镇国府
  渭河,全长八百一十八公里,发源于甘肃省渭源县西南鸟鼠山,向东注入黄河,它的下游,就是肥沃的关中盆地。
  渭河河畔便是京都长安,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国际性大城市,虽然因为政治的败落而冷清了少许,不过,街道上依然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着。
  这个都市沿用隋大兴城的旧制,不断修建,百千年来,变得更加宏伟壮丽。
  全城南、北中轴线两侧东、西对称,棋盘式的街道宽畅笔直。全城街道两旁都有排水沟,并栽种槐榆,大道笔直,绿树成荫,市容十分壮观。
  有个帅气到不像话的男子,背着另一个帅气到会挨打〈自称〉的白衣公子,一步一步艰辛地穿过西门,来到了京城繁华的商业区,这一壮观景象比尖鼻子的波斯人更受瞩目。
  青峰这妖怪红着脸,小声咕哝道:“丢脸死了!”
  “就是,实在太丢脸了!”我点头附和。
  “老大,你还好意思说。”他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要不是你非要在临走的时候,到‘肥羊来’赌庄,赌上一把美其名曰‘回本’的作战行动,我们根本就不用这么丢脸。”
  “你人怎么这样!我不是好心好意地希望你锻炼好身体吗?看看你自己,瘦得跟猴子似的,你主人我会心痛。被人看到了,谁还以为是我故意虐待小动物。”我讪笑。
  “你根本就是故意虐待我。”青峰气不打一处来,“老大你倒好,豪气地就将五百两银子输得一干二净。为了节约车马费,两千多里的距离,居然让我背着你走过来。还好我是妖怪,要是人类,就算你们的老祖宗黄帝,也不被你累得嗝屁才怪。你当自己很轻啊!”
  “嘿嘿,我的乖青峰,大不了,等一下我买糖糖给你吃。”我继续讪笑。
  “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不要那么小气嘛。喏,你看看那边。有两个塔,对吧?”既然下三滥的招数没用,我急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一座是楼阁式样的青砖塔,造型庄严古朴。而另一座塔身,显然是采用密檐式样的方形砖瓦结构,样子看起来非常秀丽玲珑,那就是举世闻名的大燕塔和小燕塔。据说,里边封印了许多的妖魔鬼怪。
  “还有,那边是大慈恩寺。”我用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大慈恩寺是唐贞观二十二年,太子李治为了追念他的母亲文德皇后而建的,是长安最著名最宏伟最壮丽的佛寺。据说,向着那个方向诚心祷告,愿望大多数会实现。”
  这一句话看来很有效,青峰立刻双手合拢,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姿势,虔诚地道:“盘古、夸父、神话时代的列祖列宗,保佑我的主人早点嗝屁吧,我就快受不了了!”
  我气得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混蛋,这是佛寺,你拜盘古干嘛。还有,你这混蛋居然敢诅咒我,小心我让你现世报!”
  “佛祖算什么,我可比那个你佛如来,多活了好几万年。”青峰撇了撇嘴,“老大,你会信这一套吗?”
  “当然不信。”我吸了一口街道上带着梧桐味道的温暖空气,“什么极乐世界、天堂、地狱,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就算是所谓的轮回,也不过是人类对自己的束缚罢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中。
  长安的宫城居全城北部正中,为宫殿区。其南是皇城,为中央衙署所在地。外郭城从东、西、南三面拱卫皇城与宫城,是平民与官僚的住宅区和商业区。我们慢慢地绕过去,走进了外郭城中,高官富商所在的高尚住宅区域。
  不久,便有个高大华贵的宅邸出现在眼前,目的地,到了。
  “我们的一百万两花花银子,就在那里。”我指了指,“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青峰摇头。
  “那是现在的镇国大将军蔡元秦的住宅。他是安禄山的拜把兄弟,很有力的爪牙之一。”我悠然道:“蔡家一代不如一代,他的祖先蔡如风,可是个十分有名的人物。喂,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不要。”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讲一讲好了。”虽然询问了青峰的意见,但是,我明显没有将他的意见列入考虑的范围,自顾自地回忆起来。
  赌场,却不是一般的赌场。传说中,自从人类开始有历史以后,这个赌场就已经存在了。没人知道它的来历,只是偶尔有些知识渊博的智者,会认为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遗物。
  当然,究竟是不是如此,事实自然早已不能考究了,不过这个赌场,会给人赢得财富和荣誉,却是实实在在的。
  赌场建在很深的地底,一共有九十层。每一层,都有一个妖艳的美女妖魔冲你笑着,用眼睛瞅着你,给你出一道你绝对意想不到的难题。
  据说,当你走出第九十层时,最后的、也是最美丽的小妖女,会给送你五百万两金子,和一件价值连城的绝世奇兵,以及她的一个令人销魂的热吻。
  几千年来,不断有自信的热血青年,以及妖魔鬼怪去挑战这个赌场,可惜能够全身而退的,却少之又少,更别说能够成功地从第九十层的神州门安然走出的人了。
  那些实力和运气都几近怪物的少数者,几乎每一个都成了能够影响当时局势的大人物。
  很久以前,某个从赌场退出来的生还者,用他的经历,写了一本《赌场完全攻略白皮书》,他在书的开篇呐喊道:赌场是个神奇的地方,它给人希望,让人失望。但是更多的,却是让人绝望和死亡……
  死亡?不错,赌场的第八十八层,就是这样的地方!
  今天的死灵间,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是个男人,大约二十五岁的样子,清秀的脸庞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但那种笑容自信却不盲目,让人第一眼,就会对他产生莫大的兴趣和好感。
  “这里是死灵间。”可爱的雌性妖魔悠闲地用锉刀磨着指甲。
  她十分明白自己守着的房间,是九十个房间中,唯一一个至今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光顾的。因为过关的难题,实在太难,太过于苛刻变态。
  每个不幸传入这个房间的人类或妖魔,当听到自己说出的要求时,大多会恐惧的倒在地上。而定力好点的,也会长叹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当然,她相信这个人也会。
  “这个房间里,有三十只死灵皇,你要在它们的攻击下活上三天。当然,如果你不幸挑战失败了,结局就只有死亡。”小妖女慢慢地说道。
  “只要三天就可以了吗?”那男人淡淡地问。
  “是的,所以,你还是像个聪明人那样,乖乖地退出好了。”小妖女头也不抬地说。
  “那么,请把我传送进去。”
  “什么?”小妖女震惊得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望着这个脑袋似乎秀逗了的男人,丝毫没有淑女风范地冲他嚷道:“你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死灵皇有多可怕?!”
  “我知道。”声音依然那么平静无波。
  他当然知道了,就连白痴都知道死灵皇是个强大的魔鬼,是个被死灵众奉为神明而被追随的魔鬼。
  据说,每重生一个死灵皇的时候,需要用一万只死灵众做为供品,所以在传说中,死灵皇聚集着一万只死灵的实力。
  虽然这有一些夸张了,而且,被囚禁在这里的死灵皇,也被剥夺了智慧,但它们的破坏力,却依然存在。
  如果这三十只死灵皇,逃到外界去的话,毫不客气地说,可以抵得上人类数万以上的军队。而这个男人,竟然想向这个房间挑战!他疯了?
  “你根本就不明白!这么跟你说吧,能从里边活着出来的是神仙。你是神仙吗?”不知为什么,小妖女突然变得暴躁起来。
  “不是。”男人的喉咙里发出的,还是这种平静的声音,却有一种斩不断的执着。
  “那你为什么不退出去?”
  “我想进去。”回答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
  小妖女恼怒地叫起来:“好吧,你这个固执的家伙。翘辫子了,可不要变成游魂野鬼到处吓人。”她轻轻挥动手臂,一阵柔和的光芒便包围了这个男人。
  转眼间,这个男人就消失在了浓烈的光柱中。
  时间就这样,在寂静的赌场中流逝过去。
  都五天了,他不可能还活着吧……小妖女盘算着,内心微微有一丝落寞。
  说实话,她挺喜欢这个男人的,那种勇气、那种自信还有那种笑容,无一处不是让少女疯狂的地方。但就是这样的男人,他却这么愚蠢得到死灵间寻死,真是太可惜了!
  就在她感叹时,突然,她感到一种能量的流动划过脑海,那是一个资讯,一个自己几乎要遗忘掉的资讯。
  “不!不可能!”小妖女惊讶得叫起来。
  这种资讯,只在遥远的太古,自己的主人曾告诉过自己一次。他说,当这个资讯出现时,不但代表着三十只死灵皇的死亡,更代表了一个伟人或者恶魔的诞生!
  “你叫什么名字?”强压住内心思绪万千的震惊,小妖女对渐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问道。
  “蔡如风。”这个男人用嘴咬住绷带,包扎在自己体无完肤的身体上,模糊不清地说。
  “蔡如风!”小妖女没有来由地激动起来。这个实力最接近神的男人,将会在这个古老又疲倦的世界上,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呢?哈,真是有些期待了。
  唐武德九年,九月。
  东突厥私自撕毁了与唐朝在年前秘密签定的《边界协议》,暗自结集重兵,倾全国之力跨过边境,与唐军会战在阴山。大唐慌乱调来的军队大败,历史上称此事件为东突厥危机。
  会战后,东突厥军如入无人之境,半个月,便攻占了大唐整个北方的领土。
  就在东突厥军气势汹汹地将阵线缩短,准备穿过渭水,对南方的首都长安城进行闪电掠夺战时,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将十多万东突厥军队堵在了山道上。
  他成功地将东突厥军牵制了三天三夜,直到唐太宗李世民命令唐军摆开阵势,亲自带了房玄龄等六名将领,骑马到渭水边的便桥,指名要颉利出来,隔河对话。
  在他的周旋下,最终令大唐与颉利可汗结便桥之盟,尔后突厥退兵。
  如果有人偶然翻到历史的这一页时,大多会发现这样一个有趣的事实。东突厥军在渭水战役之后,国力从此一蹶不振。那次战役的所有高级统领,在不久后,无一例外地全部辞掉了军职。东突厥大汗的堂兄突利甚至听到,有个将领在辞职时,只说了这么一段话:“我不想指挥任何与大唐有关的战争,因为会遇到那个可怕的男人!他是个杀不死的怪物,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我只能说他是魔鬼,一个总是带着笑的魔鬼……”
  蔡如风!这个总是带着无所谓笑容的男人,在这次战役后,成为了众所周知的英雄。也就是在这一天,他有了一个绰号——血神。
  “现在那个蔡如风还活着吗?”本来还不想听的青峰,居然意犹未尽地问道。
  “你不是刚刚还死活想要堵住耳朵吗?”我瞪他。
  青峰干笑了几声,“生死赌场我也听说过,也去过。只是很好奇那个能从死灵间出来的怪胎罢了。
  “就我所知,以人类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和三十只失去理智的死灵皇相处三天三夜,而且还相安无事,没有被吃掉。况且,他居然花了五天时间,把那三十只死灵皇给杀掉了!这对于力量单纯的人类,他实在有点强得变态。”
  “放心,那怪胎早死翘翘了。唐太宗李世民死前,指明要让他陪葬,说是自己在地下,也需要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帮他开拓疆域。不过谁都知道,他是怕自己的镇国将军实力过于强横,会威胁到后代子孙。”
  我微微一笑,“所谓皇帝,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只是不知道今上嗝屁的时候,会不会拉了杨贵妃和安禄山去陪葬。”
  不过仔细想想,蔡如风陪葬后,他的子孙倒是顺风顺水,个个都当上了镇国大将军,变成世袭职位。实在有够狡猾,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当时他与枭雄皇帝谈妥的条件之一。
  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镇国府前,不知不觉站了很久,早已引起守卫的注意。
  我挠了挠脑袋,这才走上前去,说道:“这位小哥,请帮我传个口信给你家主人。”
  护卫眼睛一瞪,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你有带帖子吗?”
  “没有。不过,我有比帖子更有用的东西。”我悠然道:“告诉你家主人,有人带着败毒珠来了。”
  夜,沉重的夜色笼罩在天际,镇国府的客房区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一种作为名门望族的府邸应该有的热闹气氛。
  我和青峰坐在桌子前,静静望着对方。
  “准备好了吗?”我问。
  “已经好了。”青峰简短地答。
  “那我们开始。”我用力捏出手印,“契约封印,借魂。”
  顿时,在我周围五尺的地方,都充满了惊天的妖气。那些妖气似乎无法有效的被控制一般,流窜在空气里,到处都是,甚至有许多在挥手中,就被自己给蒸发掉了。
  如果此时,有稍微懂得一些法术的人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破口大骂。他会惊讶人间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妖气如此恐怖的人类。
  不过,恐怕他还会骂得我狗血淋头,拥有这么强大妖力的人类,居然完全不会控制妖气,任它们平白地消逝在空气里,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过,我以后做的事情,恐怕会让看到的人吐血。
  “青峰,磨墨。”我提起袖子,拿出了笔和砚台,倒进去一定量的朱砂。
  青峰苦着脸,一边掺水,一边磨着朱砂,小声咕哝道:“我可是三界都闻名遐迩的大魔神,居然会沦落到给人磨墨的地步,而且还没办法反抗,可恨!”
  “你小子在唧咕什么?”我抬头瞪了他一眼。
  青峰条件反射地身体一颤,埋头苦磨起来。
  自己并不是个有闲情逸致的文人,当然不会写什么书法文字,我要画的是符咒,也就是俗称的鬼画符。
  本人作为很有前〈钱〉途以及实力的妖怪专家和法术专家,自然懂得所有的“术”的画法。但很可惜的是,画任何“术”,都需要有充足的法力,符咒才会有应有的效果。
  这一点,我一直没办法做到,毕竟,我这很有钱途的专家并没有任何法力。直到我收服了青峰这个仆人,和他立下生死契约,这才解决了困扰自己一生的问题。
  我通过“借魂”,借用他的妖力,然后再使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将这些妖力炼化为法力,一鼓作气,将“术”画出来。
  毕竟自己很清楚,不论仆人有多强横,就算能借取妖气,那些终究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所以这些画好的符咒,可以当成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我保命的资本,也是我居家旅行,出门必备的东西,多多益善,有备无患,老少咸宜,童叟无欺……
  辛苦地缓缓将妖力转化为法力,缓慢地在黄表纸上,画写自己都不怎么懂的图案,心里嘀咕着,难怪这些东西会被人叫鬼画符,样子实在太不堪了!
  “老大,这次的老板怎么那么好说话,还招待我们住这么豪华的房间?”青峰看了看四周,突然问。
  “你知道什么叫人质吗?”我头也不抬,“我们就是。没看到下午的时候,蔡元秦笑得跟狐狸似的,摆明一副如果女儿医不好,陪葬的人你们也算两个的样子。”
  “陪葬?就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他哑然失笑起来。
  “这可说不一定,天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说不定还真有比我聪明,比你厉害的。”我悠然地又画好一张。
  青峰有些吃惊,“老大,你居然会这么谦虚。”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笑,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这个镇国府还真大。”
  “不光是大,而且,我老是觉得不太对劲。”
  青峰学我的样子皱眉头,看得我哈哈大笑起来,“青峰啊,看来你跟我混了一段时间,越来越聪明了!”
  我顿了顿,猛地止住笑意,神色严肃起来,“总之你也要小心。虽然我们都没感觉到妖气,不过这个镇国府,绝对不简单。”
  话音刚落,青峰的脸微微抖了一下,“老大,有人过来了。他们正在围住这个屋子,要不要我去打发走?”
  “不用。”我将画好的符纸揣入怀里,“应该是蔡元秦那只老狐狸来了。”
  来的果然是蔡元秦,他带着一堆护卫进门,客套话也没说一句,就对身旁的人吼道:“给我拿下!”他的护卫立刻像虎狼一般,向我们扑了过来。
  “慢!”我冷静地止住正要动手的青峰,“啪”的一声摇开扇子,问:“请问镇国大将军,究竟我们犯了什么王法,为什么好心好意送上败毒珠,居然还落得个这种下场。”
  蔡元秦冷哼一声,“老夫纵横官场战场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敢骗我。你们胆子不小!”
  我“哦”了一声,慢吞吞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交给大将军的败毒珠,是假的?”
  “不错!”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骗子。
  “你有什么证据?”我依然不慌不忙。
  “还需要证据?小女的病情,丝毫就没有任何起色。”蔡元秦怒吼道。
  我皱了皱眉头,“请大将军明鉴,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败毒珠,但只能驱毒,是不是将军用的方法不对?”
  “不可能。老夫按照御医的方法,将那颗所谓的败毒珠碾碎,配着千年雪莲熬成一碗浓汤,给小女喂了下去。”
  我和青峰对视一眼。靠!有钱人果然不同凡响,实在是太浪费了!
  这种方法虽然不算正确,但是确实很有效,其实,非但是有效,甚至可以说,那女子从此应该百毒不侵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没有起色呢?难道并不是中了毒?
  我思忖了一下,颔首道:“虽然不知道问题的关键,但是,贵千金真的是中毒?”
  “御医还有许多大夫,都判断是中毒。”
  我又皱眉头,“那就奇怪了,大将军,能不能让我看看贵千金?”
  “行。不过老夫警告你们,如果我女儿死了,你们也别想活。”蔡元秦示意身旁的护卫盯紧我俩,然后大步迈了出去。
  我笑容可掬地暗自道:“我们要不要活,这点倒是不需要你这个老不死操心了。”

第八章 尸毒
  金丝悬脉,据说是那些高明的大夫,用一根金丝系在患者手腕上,隔着很远的距离,仅仅依靠金丝良好的导性,传导过来的脉搏震动,来判断患者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在这个对女子封闭的时代里,豪门大户通常都会用这种方法,来为自己的夫人以及未出嫁的女儿看病。
  我不算高明的大夫,医术甚至连庸医都比不上,自然也不会用什么金丝悬脉法。
  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蔡元秦对自己女儿的担心下,总算在一堆不太友好的视线里,走进中毒的那女孩的闺房,看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蔡元秦只有一个女儿,叫做蔡忆溪,据说,是为了纪念自己难产死掉的妻子。
  由于是老来得女,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造的孽实在太多,虽然妻妾成群,膝下也唯有这么个女儿,所以分外疼爱,就像俗话说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次女儿外出游玩,居然中了怪毒,他大怒之下,将护卫以及他们的家人杀了个干净。
  站在这个华贵到不像话的房间里,我真切地感觉到,蔡元秦对女儿究竟有多宠爱了。
  这闺房,足足比自己刚刚住的客房大了几倍,可笑自己住进去的时候,还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客房都比一般的人家整个屋子都大。
  蔡忆溪静静躺在漫溢清香的床上,乌黑的发散落枕头四周,看来应该每天都有人梳理。
  她大概有二八年华,长得很美,美到让人觉得是艺术品。
  精雕细琢的白皙脸孔上,配着略微苍白的嘴唇,嘴型标准,鼻子小巧但又笔挺,大大的眼帘紧闭着,修长睫毛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去了。如果不是胸口隔着被子,还能看见轻微的起伏的话,真的会让人以为,是一个巧夺天工的雕像。
  我装模作样地示意侍女,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然后轻轻搭在她的脉门上。嘻嘻,皮肤细腻柔滑,很温暖,触感绝对比风晓月那个老女人棒多了!
  “小女究竟怎么样?”蔡元秦看我闭上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一旁紧张地问。
  “请借一步说话。”我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难得有机会占这种大小姐的便宜,何况今上还有意收她为义女,以后说不定就是公主!
  这么高贵的身分,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一辈子都别想的。哈哈,不过身分又怎么样,我还不是照样占到了便宜。
  非常了解我的青峰,见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立刻身体晃了晃,险些倒下去。恐怕是偷看到了自己刚刚的想法。哼,待会儿再和你算帐。
  来到蔡元秦的书房,他急不可待地连声问:“小女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贵千金确实是中毒了,这一点毋庸置疑。”我迟疑了一下,决定照实说:“只是这种毒有点古怪。”
  “究竟是什么毒?”
  “尸毒。”
  “什么!”蔡元秦满脸的震惊,“尸毒是什么东西?”
  “简单地说,就是人死亡后分泌出的某些液体。这种东西毒性很强,贵千金被救回来后,身上是不是有些小伤口?”我问。
  他将身旁的一个侍女抓住,“溪儿一向都是你在照顾,她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伤口?”
  侍女被吓得满脸煞白,结结巴巴地艰难回答道:“有……有一个。在小姐的脖子上,好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到的样子,很小,所以奴婢没有太在意。”
  “没太在意,哼,你居然敢说没太在意,给我拉出去斩了!”蔡元秦一脚将她踢到地上,不论那侍女如何哀求,也没再看一眼,只听那凄惨的声音被侍卫越拉越远。
  我干咳了一声,解释道:“这也就是败毒珠为什么没用的理由。尸毒虽然称为毒,但事实上,并不算妖毒的一种,而是诅咒。看贵千金的样子,恐怕再过七日,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和咬到她的东西一样了。”
  这番话,直吓得蔡元秦脸色比刚才那侍女还白,高高在上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个普通老人对自己女儿赤裸裸的担心。
  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重重地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那,溪儿还有救吗?”他的声音苍老无力。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我微笑起来,笑得就像个奸商。看来这次,不只会搞到一百万两花花银子了。
  “真的!”老狐狸又来了精神,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请夜公子一定要救救她,溪儿从小就没了母亲。我身在官场,每天都要和那些死对头勾心斗角,实在也没给过多少关怀,实在很对不起她……”
  我干笑着用力抽回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情感纠缠了,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一个个都无聊透顶,属于吃饱没事干的类型。一听到就会让自己心脏难受,大脑发胀。
  “不管出多少钱,就算我把所有的财产拱手相让,老夫也要救活溪儿!”蔡元秦又道。
  我顿时笑得更灿烂了,还是这句话好听。
  “大将军,救令千金的事在下义不容辞,怎么能和您说钱呢?”我做出了视死如归的毅然神色。
  放屁,真相信那家伙会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拱手相让的笨蛋,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贪心,还是要有个界限,才是保命的最高境界。
  那老东西也觉得自己说过头了,丝毫不尴尬地立刻改口:“既然这样,只要公子能医治好小女,我答应的那一百万,会立刻双手奉上!”
  晕!怎么说来说去,又变回一百万了。看来这狐狸已经成了精,厉害。不过,我夜不语也不是什么好鸟,大家走着瞧。
  我咳嗽了一声,“既然这样,刻不容缓,请问忆溪小姐被袭击的时候,有谁在场?”
  “有她的一百八十个贴身护卫,都是我一手教育出来的,个个武功一流,忠诚更是不需怀疑。是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将小女护送了回来。”蔡元秦略微自豪。
  “那将他们都请过来,我想问问当时的情况。”我喝了口茶,不管干什么,首先收集资料,这也是我做事的原则之一。
  蔡元秦脸上有点尴尬,“我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杀了。”
  “一个活的也没有了?”我吃了一惊。
  “也不是,有一个还活着,他是护卫长。”他的笑容有点勉强,“不过,他拼死救了小女回来后,神智就不清楚了。整天疯疯癫癫的,御医说,他似乎受了某种强烈的惊吓。”
  我摸着鼻子,“这么说来,他也跟死了差不多。那件事情,现在除了令千金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目击者了?麻烦,实在麻烦。”
  “他们死不死,和小女有什么关系?”蔡元秦不悦道。
  “关系大了。”我沉吟了一下,解释道:“一般要解除行尸的尸毒并不难。可伤了忆溪小姐的东西,据我所知,应该是大僵尸。
  “这妖怪的尸毒很麻烦,需要糯米和着它的牙齿粉末煮好吃下去。没有目击者,也就意味着,我们会不清楚忆溪小姐究竟是在哪里被袭击的。”
  听完我的解释,蔡元秦松了一口气,“地点我倒是很清楚,就在离益州大概两百多里的芙蓉镇。最近还派了一队三百人的小队去侦察,只是,现在还没有收到他们的音讯。”
  什么侦察,我看是屠城才对。我摇了摇扇子,“我看大将军是等不到他们的消息了。”
  “为什么?”他有点惊讶。
  “很简单,如果那里真的有大僵尸的话,你不管派多少人去,也不过是送死罢了。恐怕你的侦察兵,已经全变成了行尸。”
  蔡元秦倒抽一口冷气,“那东西真有那么厉害?”
  我笑了笑没回答,只是站起来道:“事不宜迟,我要立刻赶去芙蓉镇。”
  “不行,你不能走。”他也站起身,示意左右将我拦下来。
  我有点诧异,“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叹了口气,“只是怕你们一走,就不回来了。”
  “你到猎捕者中去问一问,我夜不语的声誉和口碑,绝对一流。接了任务,没有会放人鸽子的!”我恼道。
  “小伙子,老夫纵横了官场战场几十年,至今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看的人多了,我谁都不会信,只相信自己。”
  我哼了一声,“如果将军对我们不放心,大可以派人监视。”
  “不必了。你是什么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你想逃,没人能够阻拦你。”蔡元秦缓缓地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留在这个镇国府中。你不是有仆人吗?大可以让他去把那僵尸的牙齿带回来。”
  “你是打定主意不会放我走了?”我气闷,有种想要下令让青峰将所有人杀光,再悠闲地走出去的冲动。
  “不错。”蔡元秦大笑道:“你也别想杀掉我走掉。先别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天底下也不再有你立足的地方。”
  看来这次,是真的被吃得死死的了。唉,官场上混了几十年,都混成精的狐狸,就是不同凡响。行!我认栽了!
  “那,请给我一个晚上考虑。”我止住感受到我心绪波动,想要动手的青峰。
  “没问题。”蔡元秦警告道:“不要想逃,也不准有什么小动作。你逃掉了,我会满世界通缉你,让你变成过街的老鼠。如果我女儿不幸死了,你们都去给我陪葬!”
  那王八蛋走后,几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推着我们走回了客房。
  “你感觉到了吗?”我看了看四周,并没发现有人监视,这才问。
  “有感觉。”青峰点头。
  我哼了一声,“果然。那位千金大小姐身上流露出的淡淡妖气,应该和前段时间碰到的混合欲色鬼,是同一种类型。”
  “会不会就是那个欲色鬼的主人?”青峰判断道:“老大不是说那应该是个妖怪吗?”
  “僵尸能算妖怪?”我不屑道:“僵尸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抛弃了灵魂的人类的躯壳,迟迟不愿意回归黄土,对世间还有某种留恋的可怜虫罢了。它们没有任何思想,更不可能创造出那种工艺复杂的混合物种。”
  想了想,我又道:“总之,这件事也不能不管。青峰,你明天就去一趟芙蓉镇,速去速回。如果可以的话,你把那东西给我抓回来,最好要活的。”
  “老大,那你怎么办?”青峰不无担心。
  “你当我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啊!”我大笑起来,“以前没有你和雪萦的时候,我还不是照样把猎捕者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的!自保绝对没问题,何况这里是镇国府,你没回来之前,那老家伙绝对不敢动我的。”
  “如果你有事,姐姐恐怕会将整个长安城都毁掉,然后看心情,要不要把全世界都冻成冰,和自己一起给你陪葬。”
  “哪有那么夸张。”想到雪萦那张冰冷绝丽的脸,心里没来由地一暖,“我和你们订下的是生死契约。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会在刹那间在世界上消失。”
  “我们只是回妖冥界罢了。依姐姐的性格,一定会从最底层爬回人间,为你报仇。”
  “谢谢你,青峰。”我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下来,“这次去你也要小心一点。从蔡忆溪伤口上的妖气看来,那玩意儿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大僵尸那么简单。”
  “既然老大你担心我,那能不能考虑,将我的封印全部打开呢?”青峰得寸进尺,讪笑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人类的表情了?
  我用力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做梦,我可不想世界那么早被毁灭。”
  “小气!”青峰低声咕哝。
  远处,狗叫个不停,就像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底深处,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了。到底有什么,会让自己如此心绪不宁呢?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我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天一早,青峰就和我分开,踏上了去芙蓉镇的路。
  以他的脚程,千多里路,应该今晚就能到。仔细想一想,自从得到了这个仆人以后,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分开,心里稍微有点舍不得。
  唉,暂时整不到他了!那家伙在我的淫威下,不会趁机假公济私,赖在外边不回来吧?
  吃过早饭,我溜达在花园里。果然是富贵人家,全国各地的秋季花争奇斗艳地开放,香气四溢,看着这些娇柔美丽到不堪一碰的花朵,我却始终没办法放松。
  整个镇国府,似乎都充斥着一种古怪的气氛,就是那种气氛,让自己感到压抑。
  突然听到一个不太耿直的笑声传过来,就看到蔡大将军前呼后拥地出现了。靠!用的着这种气势吗?这还是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如果落在外边,更不知道他会有多大的排场。
  “夜公子,昨晚还睡得习惯吗?”他的音调充满了虚伪。
  “还行。床很大,怎么翻也掉不下去。”我漫不经心地答。
  “哈。”蔡元秦贱笑起来,“要不要老夫找几个侍女给公子压压床边,填补下空缺?”
  “好意心领了。”我冷汗直流,这种事情,也只敢想想而已。
  自从收了那该死的妖怪仆人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女人,倒不是自己有断袖之癖,也不是心理有阴影。而是那个雪萦,雌性生物就算抱我一下,她都要和别人拼命,更不要说是“那个”和“那个”了,恐怕她会将整个唐朝政权,来一次改朝换代吧。
  而青峰对此的解释,非常简洁明了,“我姐姐有恋父情结。”
  搞了半天,这么帅的我,怎么会和他们丑陋的老爸扯上关系了?
  撇下胡思乱想,我和蔡元秦那老狐狸互相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再也找不到话扯了。
  正在尴尬间,有个护卫满脸惊慌地跑过来,凑到他耳旁小声说话。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眉间萦绕着恼怒和担忧,冲我拱手道:“家里出了点小意外,老夫就不陪公子了,请见谅。”
  没等我回礼,他就大步走开,只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家丑外扬。常听说你们猎捕者中奇人异士举不胜数,或许对这种事,夜公子会更有经验一点。”
  老狐狸,恐怕是把我扔在这里不太放心,还是随身携带保险一点,我心里暗自警戒,这老家伙不会在医治好自己的女儿后,准备杀了我灭口吧?
  从外边流传的种种骇人听闻,以及猎捕者界对他的评价分析,这确实很有可能。唉,这次的买卖,真的要亏大了。
  “王成,你给夜公子解释一下最近的事情。”蔡元秦吩咐道。
  有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向他鞠了躬,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向我说起来。
  “夜公子,最近的镇国府不算太平。”开场白很直接,看来这个人不爱说多余的废话,“十天之内,后房已经连续死了三位奶奶了。”
  所谓奶奶,就是蔡元秦娶的妾。据说,他的正房一直都空着,已经空了十六年之久,而妾却是多到有数十人,就算掰着手指头,都算不够。
  一般而言,所有的豪门望族中,后房的争夺是最惨烈的,勾心斗角,明的暗的,什么阴险的招数都用得出来,比之政治斗争也不遑多让。
  有人说,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谁不希望自己在自己的男人身上,有最大的影响力?特别是在那个男人权利还很大的情况下。这样的状况,那个悬着的正室位置,自然会让蔡元秦的妻妾拼了命地去争取,甚至不惜杀人。
  那管家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六奶奶、四奶奶和十三奶奶,应该不是镇国府里的人动的手。后房里的每位奶奶,都有不在场的人证和物证。”
  我不置可否,问道:“既然这样,那是不是今天早晨又有人死了?”
  “不错,公子厉害。”管家满脸佩服。这家伙,看他的样子还不怎么样,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看来,蔡元秦也是喜欢这一套的主。
  “今天早晨一大早,三奶奶的丫鬟照例叫她起床念早佛,竟然发现她死在了床上。”
  “死亡时间呢?”我问。
  “仵作判断,应该是三更的时候。”他答得很流畅。
  这个镇国府还真不简单,就连私人仵作都有。我皱眉,“现在我们要去哪?”
  “正要去三奶奶的院子。”王成叹道:“三奶奶平时的为人很好,对下人也客客气气的。有谁招惹了老爷,她都会拼命求情,也救下了许多下人的性命。镇国府上人人都很尊敬她,真不知道这么善良的人,会遭谁的嫉恨,居然……”
  我打断了他,“既然镇国府已经死了四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是后房的,也就意味着他存在某种特定的目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王成苦笑,“老爷很震怒,但是,一直都找不到证据。还有人说整个府邸不吉利,恐怕是闹鬼了。弄得最近人心惶惶的,有些下人,甚至有了走的打算。”
  闹鬼?我昨晚也住在这里,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有妖气,应该是人作怪才对。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甚至比鬼怪更可怕!
  那个三奶奶的住处是个小院子,有三个房间以及一座佛堂。
  佛堂前是一个小花园,盛放着纯白色的鲜花。据丫头讲,她每天很早就起床,然后颂经念佛,为老爷祷告,以化解蔡元秦早年杀孽太多造成的煞气。
  蔡元秦口上虽然说自己没错,但心里还是暗自感动,满足她的大部分要求。最近几年,隐隐已经有成为正室的可能。
  院子里人很多,但是却静悄悄的。蔡元秦看也没看跪了一地的丫鬟和护卫,径直走进了房里。穿过桃屋就是卧室,他很熟悉,虽然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三奶奶安静地躺在床上,从头到脚盖着白色的丝绸。
  “死因和前边三个一样吗?”他冷冷地问跪在地上的仵作。
  那仵作满头大汗,全身吓得颤抖着,“禀告老爷,完全一样。三奶奶的死因,是被一根坚硬细长的物体刺入心脏,立刻毙命。”
  他脸色阴沉,走上前,一把将盖在尸体上的丝绸拉下。三奶奶的尸体赤裸裸地露了出来。所有下人立刻转过头,只剩我细细打量着。
  只见这位三奶奶,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貌应该很端庄秀丽。至于为什么要用到“应该”这个不确定辞汇,是因为她的脸已经扭曲了。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是在诧异,又像是莫名的惊骇,甚至隐藏着不知名的疑惑。
  这副表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凶手不是她认识的才有鬼。她的心脏位置有一个不大的洞,四周的血迹已经被擦了个干净。
  我皱了皱眉头,奇怪了,一般人的心脏都在左边,而那个伤口的位置,居然在右边。
  看尸体的症状,确实也是因为心脏破裂而亡,恐怕那个凶手不但和她很熟悉,更应该是她的闺房密友,或者有过肌肤相亲的人,不然,不可能知道这种隐私。
  难道她有情夫?有可能!身入豪门深如海,一朝进去了,除非死或者被休掉,否则就要看丈夫的喜好。可是,哪个豪门贵族的男人,不是有三妻四妾的?想起你的时候,来住一晚上,如果有了新欢,恐怕到你死,都不会再来看上一眼。
  就算再忠贞的女人,在寂寞的折磨下,一旦爆发,就会如长江般止也止不住,给老公戴上绿帽子,在这个对女人本来就不公平的时代里,是很常见的。
  有情夫,也可以证明,为什么她临死前会有那种表情。
  走出房间,我思忖一会,向王成问:“最近十天时间,镇国府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他回忆着,道:“还真的有三件。第一个,算是大小姐被救回来,昏迷不醒。第二个,就是这后房连续有人死亡了。最后一件,应该也算吧,就在十天前,老爷为琴芳楼的赵姑娘赎身,将她迎娶回来做了十七房。”
  琴芳楼是什么地方,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京城坊间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赵舒雅这个名妓,就连我也有所耳闻。
  据说,她最出名的是琴技一绝,至今也没人能出左右的,再加上她性格刚直,有名的卖艺不卖身,安禄山曾经利用自己的权势,威逼利诱,迫使琴芳楼借赵舒雅一晚。
  而这女子,竟然以死相逼,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令安禄山那老家伙,与自己眼对眼坐了一晚上,美食就在眼前却吃不到的滋味,出奇地并没有让安禄山暴怒。
  那老家伙第二天一早大笑而去,甚至放出风声道,如果非赵姑娘自愿,不得有人用强,不然,就是和他安禄山过不去。
  很难想象,这一个奇女子,居然会让人赎身,而且甘愿去给人做妾,看来,蔡元秦这头雄性生物,真的不简单。
  不过,这女子是十天前嫁进来的,而连续凶杀案,也是这十天才开始。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有趣,看来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我在蔡元秦的授权示意下,让王成带着,一个一个地拜访着后房。最后来到了十七房,赵舒雅的院子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和这位名满天下的奇女子见面了,稍微有了点兴奋的感觉。
  雅女啊雅女,就让我夜不语来剥开你的面具,看看你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看你究竟和这一连串的凶杀案,有没有什么联系……

第九章 僵尸
  院子很整洁,小花园里开满了秋梨。那雪白的花瓣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铺满一地。如同真的下了一场大雪,幽香的气味扑鼻而来,尔后,我见到了她。
  赵舒雅静静站在秋梨树下,花瓣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她真的很美,我一时间呆住了。
  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溢出奇异的光泽,随意披散在肩上,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嘴唇,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那双明亮如同繁星般动人心弦的双眸,正轻轻望着我,表情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我要过来,正特地迎接一般。
  “公子,小女子有礼了。”她微微向我欠身,问候道。
  怎么自称小女子?她不是嫁人了吗?奇怪!我暗自思忖,笑道:“没想到,在京城也能看到这么美丽的秋梨花,一般这种树,在南方是很难存活的。”
  “公子博学。”赵舒雅微笑,那个笑容美得如同春天摇曳的牡丹,看得我飘飘然起来。
  “这些秋梨都是小女子出生时,父母亲手为舒雅所种,不论到哪里都会随身带去。”
  不会吧,这手笔就大了。看院子里的十多株秋梨树,应该有二十多载的年纪了,再加上青楼的生活并不安定,颠沛流离的时候居多,她一个弱女子究竟是怎么将树随身携带的?
  她将我引入客厅里,分主宾坐下。我细细地打量着她,这才进入了正题,“我来的原因,蔡夫人应该明白吧?”
  赵舒雅微微皱了下眉头,“请叫小女子舒雅即可,蔡夫人的名号,小女子受不起。”
  有古怪,难道她嫁入这个镇国府,并非自愿?我咳嗽了一声,“为了避免某人的报复,还是姑且称蔡夫人。蔡夫人你就当是可怜我得了。”
  赵舒雅笑了起来,看我的眼神中,搀杂入一种称为好奇的东西,“公子也会害怕吗?”
  “当然有,而且非常多。”我干笑,“我怕没钱,怕以后娶不到老婆。娶了老婆后又怕管不住她,就算管住了,也有了后代,又怕儿子女儿不孝顺,自己没办法安享晚年。”
  “呵,公子真是风趣。”笑得花枝招展,“但就舒雅看来,公子应该是另外一种人。”
  “哦,我都不知道,自己还隐藏着第二人格。”我漫不经心地说。
  “公子应该是个清高的人,自信,聪明,不会冲动。做事情有条有理,绝对不会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情乱了阵脚。总之,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也不是个怕东怕西的胆小之徒。”
  “我哪有那么多优点,蔡夫人过奖了。”我哈哈大笑,试图用笑意掩盖自己的惊讶。这女人,居然才看了一眼,就能发现这么多,实在是不简单。
  她用手指抵住下巴,“说了这么多,该公子说说,舒雅是个什么人了。”
  “你,当然是女人,还是个美人。”
  她哑然失笑,“这个舒雅知道,舒雅每天都有照镜子。还有呢?”
  “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可没有蔡夫人那么厉害的洞察力,以及能一眼看穿对方本质的本事。”我悠然地喝了口茶,“不过有一样东西,我倒想看看。”
  “什么?”她有点诧异。
  我指了指她头发上的金钗道:“就是那个。”
  她微微一愣,还是依言取了下来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又闻了闻,便又还给了她。
  “据说,那四房都是因为一根尖细的硬物刺入心脏而死亡。”她看着我,小巧的嘴唇吐出清晰的话语,“公子认为凶器是钗?”
  我不置可否,“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她笑道:“舒雅倒认为不可能。就算真的是钗,也没人把它重新插在头上,多恶心。”
  “谁知道呢。”我摇开扇子,为眼前的女子心思之细腻而暗自警觉,“万一凶手欲擒故纵,认为将凶器放在大家眼皮底下,更安全呢!”
  “也有可能。”
  一时之间,双方都再找不出话题。偌大的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中。
  我伸了个懒腰道:“好了,公事做完,我们聊一些私事吧。”
  “哦,公子想聊些什么?”她来了兴趣。
  “我们聊聊步非烟。”我笑,“她的悲剧,蔡夫人知道吧?”
  “当然,那个女子的故事,谁又不心痛呢?”赵舒雅脸上滑过一丝不解,但嘴里还是礼貌地道:“不过她的故事,就算再听一千次,也不会腻。”
  我缓缓地道:“其实,唐朝美人也不尽都是丰满型,至少步非烟就很轻盈纤弱。她工于音律,精通琵琶,更敲得一手好筑,堪称当时一绝。
  “步非烟在十七岁的时候,由父母作主,嫁给了河南府功曹参军武公业。武公业身为武将,虎背熊腰,性情骠悍。与心思细腻的步非烟完全是两种人,而且根本无从沟通,所以,她经常感到郁郁寡欢。
  “有一日,她在院中赏花,神情萧索,柳眉微蹙,正好被隔壁舞剑时腾跃而起的赵象瞥见。那个赵象年方二十,长相俊秀,因为常在家里攻读科举课业,所以,他的朗朗读书声,也曾掠过步非烟的心波,使她伫足墙下,凝神细听。
  “惊鸿一瞥后,赵象再也不能忘记步非烟,他重金买通武家的守门人,恳求转达渴慕之情。守门人让自己的妻子,去试探步非烟口风。
  “赵步两人经过仆人之手,对诗数首,定了情分,然后在某一天,机会来了。武公业去公府值宿,赵象逾墙而过,自此之后,武公业不在家过夜时,赵象便会与步非烟欢会。
  “就这么过了两年,事情再也瞒不住了,风声传到了武公业的耳中,他拷打守门人妻子,逼她道出始末。强压怒火,佯称值宿,伏于墙下,于二更时分抓住了赵象一片衣角,赵象本人跌回自家院落。
  “武公业冲回房内,对正在梳妆打扮的步非烟怒吼,步非烟见事情败露,淡淡说了句‘生既相爱,死亦何恨。’”武公业扬起马鞭,活活打死了步非烟。最后,以暴疾而亡的名义葬了她。“
  舔了舔嘴唇,我瞥了一眼听到出神的赵舒雅,“很奇怪吧!整整两年,作为一个男人,满足于这样的偷情之中,无所作为,甚至连私奔的念头都没有。虽然私奔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他不知,那女子淡定从容,不置一辩,任凭毒打,始终不开口求饶,也没有将奸夫供出来,承担了这场孽情所有的悲哀与不幸,并用自己的生命赎了罪。这样的悲剧,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可怜吗?”
  赵舒雅淡定从容地笑开了一脸,眼神流露出感动,但刹那后,那丝软弱的感情色彩,便已消失得了无痕迹,只是闪过了一丝警觉,“公子的见解很新颖,实在让舒雅感动。”
  我暗叫可惜,没想到,这女人的心智和警觉性居然那么高。不死心,我又道:“那蔡夫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王宝钏的故事呢?”
  不知为何,她却摇头,眼神中滑过些许焦躁不安的情绪,像是自己提到了什么伤心事。
  站起身,她淡然笑道:“舒雅累了,如果公子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还请自便。青儿,你带公子四处看看。”
  “不用麻烦了。”我识趣地告辞,“我也该去吃午饭了。蔡夫人,如果你想聊天的话,随时都可以去找在下。”
  赵舒雅用美丽的大眼睛望着我,修长的睫毛微微抖着,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轻叹口气,向我施礼,回了闺房。
  走出那个被花满铺满一地的院子,我却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恬静的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就算这起连续凶杀案不是她干的,恐怕也是知情者之一,只是不知道,她在里边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唉,我夜不语居然也会沦落到去替别人管家务事。头痛死了!
  “芙蓉镇”这三个字,单调地摇晃在镇的入口。
  夜很宁静,但宁静这个词其实不太适用在这个地方,应该说这里一片死寂,没有秋虫的叫声,就连尖锐的蚊子嗡嗡声都听不到。
  青峰孤寂地站在空荡荡的入口,抬头看了看天,乌云一片,就连一丝月光都看不到。幸好自己还有一双夜视眼,不过这气氛,也太诡异了一点。
  从出生开始,他和姐姐就是两种极端,虽然是共享一个身体。
  姐姐性格冰冷,就像万年平静的湖水一般,任何外界因素,也不能打乱她的步调。
  而自己,却天生有很丰富的感情,会高兴,会害怕,会猜疑,会愤怒,甚至会爱会恨,虽然明知道这些感情色彩,对修炼是一种阻碍,但却没办法压抑。
  然后在某次战争中,他们被人类封印了起来,时间一过就是数万年。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他解开了封印,收服了他们,也收服了姐姐和自己的心。
  他为他们取了名字,姐姐叫雪萦,而自己则叫青峰,很美,很好听的名字,有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从那以后,姐姐也有了两种感情色彩。她会为主人的高兴而高兴,甚至会偶尔笑笑。她的心湖只会为主人而波动,会因为主人的受伤而愤恨。
  那种深刻的感情,就连自己这个弟弟,也会嫉妒。
  不过,对主人的感情,自己也不遑多让吧!
  虽然常常嘴硬,不过谁又知道,那是自己在暗暗高兴,在拼命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融入了主人的生活里,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他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
  每当答案是肯定时,他的喉咙就像是堵塞了一般,很不舒服,眼睛也酸酸的。
  对啊,自己已经有了主人,姐姐和自己,再也不必再承受几千几万年的孤独了。那几万年,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他们死也不想回忆。
  有时候,孤独就像嗜血的蚂蚁一般,钻进你的身体,从骨髓处咬起,一直咬到脑神经的末梢,那种痛苦的感觉,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青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咧嘴试着笑了笑。这是主人最喜欢的表情,据他说这样笑起来会非常的帅,不过,当自己也学着这样笑的时候,很不幸,主人就再也没这么笑过。
  他真的很不明白,难道,人类都是这么难以理解的生物吗?
  芙蓉花略微有些苦涩的味道传入了鼻子里,他轻轻打了个喷嚏。
  这个芙蓉镇真的不简单,明明知道里边隐藏着妖怪,却丝毫感觉不到妖气。邻镇似乎也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纷纷关掉了边界,害得自己过来的时候,还只能用飞的,麻烦!
  他警戒地向前迈了一大步,没发现什么动静,便缓缓地走进了这个死镇。
  青石铺就的道路,在夜色里泛出一种绿森森的色泽,鞋子踩在上边“啪啪”作响,显得异常孤寂。虽然是夜里,虽然已经到了人类的休息时间,但他还是略微有点不知所措。
  已经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自发地行动了,早就习惯有主人在身旁的情况,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动脑子,许多东西自己还没有想到,主人便早已成竹在胸。
  就算战斗,也变成了一种遥控的行为,变成了主人和对方为主导的厮杀,而自己,不过是个传导工具罢了。
  说实话,满喜欢那种感觉,自己本来就讨厌麻烦,现在反而不适应一个人的存在了。
  听着自己的脚步发出的空洞声音,他略微苦笑。自己这个妖怪还真没用,像个小孩子似的,只要主人一不在,就会恐惧,会害怕,不知道究竟该干些什么。
  僵尸呢?究竟在哪里,已经走了这么远,为什么还丝毫察觉不到妖气?
  青峰耸着鼻子,在空气里闻了闻,四周充斥着腐败的味道,虽然很淡薄,但勉强还能嗅出来,应该是在北边的山坡位置。
  他轻轻跃起跳上了房顶,眺望那个山坡。很普通的地方,山上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只有些造型怪异的石头,一目了然,应该隐藏不下什么东西才对。
  不知为何,自从离开镇国府后,心底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那是出于妖魔特有的奇异能力,这种感觉令自己心浮气燥。
  突然,从身下传来一阵力的波动,整个房顶顿时塌陷了下去。
  青峰在一刹那运起断魔刃,身体还没接触到地面就一阵乱砍。断魔刃上传来了接连不断的软软触感,应该是割断了什么生物的身体,但是,自己却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
  定睛一看,只发现有几个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断裂在地上。
  说是尸体也不可靠,那些明显已经失去了生机的东西,居然还疯狂地挣扎着,嘴里发出无声的嚎叫,用断裂开的四肢向自己爬过来。
  是行尸!被大僵尸咬了之后变成的东西,这种被禁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是不死的。
  当然,也可以说它们本来就已经死了,自然不会再次死亡。不过,稍微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变成“植物”行尸的方法,倒也很多。
  青峰脸上流露出微笑,狠狠地一脚,将好不容易爬过来的行尸的头颅用力踩碎。鲜红的血液如同涂料一般,染得地上黯然失色。
  “愿你们的神保佑你们的灵魂得到安宁。”学着主人喜欢的那句话,他的脚毫不停留,飞快地在所有行尸的头颅上都轻点了一下,为了避免鞋子被弄脏,甚至用上了些许妖气。
  走出那个屋子,房间里就发出接连不断的一阵闷响,是头颅爆裂的声音。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惨不忍睹的可怕景象,脑浆四溅,血肉塑成的碎块散落得到处都是,血洒在墙上。那个景象被主人看到,一定会狠狠地赏赐自己一脚吧。
  不过,就算主人亲临,他要用的方法,恐怕也算不上怎么光明正大。
  他一定会说:“青峰,这个世界上的人似乎很少看到行尸。我们捡几只用咒法控制住,拉去猎捕者会场当宠物卖。其余的,就通通埋起来,如果卖得好,再挖出来继续。嘿嘿,一定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里,青峰又笑了起来。
  不知从哪个位置,传出一声尖利的嘶叫,原本空寂无人的街道上,顿时回响起层层叠叠的响动。无数的行尸,从路旁的民居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那里边有小孩,有老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穿着护卫服饰和军装,手拿刀剑的士兵。
  但不论行尸涌出多少,它们身上那股特有的死气,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实在很古怪!
  青峰将断魔刃暴涨到两寸,幽绿的光芒一圈又一圈地闪过,只见到那些逼近的行尸不断被拦腰斩断,跌倒在地上,而上身犹自向他爬过来。
  真是一群死缠烂打的东西,幸好自己不是人类,不会有嗜杀同类的强烈罪恶感,况且,它们早就已经死掉了。
  将身体飘浮到空中,断魔刃的光芒变得更长,更刺眼了。手上犹如握着一把巨剑,一挥之下,便有一片怪物倒下,如同收割麦子一般。
  就在他不断重复这个机械运动的时候,断魔刃上突然传来的一股奇异触感,让他呆了一呆。那种感觉,比行尸僵硬坚固的身体柔软了不少。视线飞快地捕捉到了那个不同一般的物体,青峰这才看清,那居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一个十八岁年龄的女孩。
  她清秀的脸孔因为恐惧而扭曲了。为了怕她发出声音,舌头恐怕早就被割掉。混在这一群行尸里,在自己的无差别攻击中被砍中了胸口,身体一刀两断,抛飞了出去。
  青峰苦笑,自己居然杀了活生生的人类,完蛋了!还没等想清楚,他就从空中跌了下去,手中的断魔刃早已无影无踪。
  在主人解开封印后,就曾在契约里,规定自己不得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杀死人类。契约法术的制约效果很可怕,现在的自己恐怕除了超强的恢复以外,已经被剥夺了所有能力。
  望着越来越逼近的大群行尸,青峰的脑袋越发地清晰。
  为什么对方要大费周折地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将整个镇子的人变成行尸以后,又花功夫在里边藏起几个人类?它应该是调查过自己的弱点,而且在这里守株待兔。
  难道,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自己,甚或是主人的阴谋?不好!主人有危险!
  青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多到没有尽头的行尸皱了皱眉头。还好,自己超强的恢复力并没有消失,就算能力没有了,基本体能还是比一般人强得多。
  他一拳将最近的那个行尸的脑袋打爆,轻轻向上跃起,跳出一人多高。站在屋顶上,看着黑压压的行尸不断如同蛀虫一般,向自己的位置涌来。第一次,他产生了无力感。
  真多!就算一个一个地解决,这些成千上万的玩意儿,也要消耗几天的时间。看来,真的要想个好办法。
  视线瞟到不远处,一根丈余长的粗壮青铜竿子,那应该是芙蓉镇的青楼用来做招牌的东西,姑且用用吧。
  想罢,他已跳了过去,抱起那根十多人也无法抬起的东西逃到空荡处,轻松地挥舞着,向无数的行尸敲去。虽然威力和断魔刃还有差距,不过特殊时期,也就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有了武器,敲破那些东西脑袋的速度显然快得多。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居然看到芙蓉镇的出口,老远地站着一个人形物体。
  他的身形魁梧,金甲披挂了满身,只是散发着强烈的恶臭。虽然一样感觉不到鬼气或者妖气,但是很明显,这东西不同一般。
  不是那么衰吧!看来,这果然是圈套。青峰心里“咯嗒”的一响,挥手气恼地将镇前的牌坊砸个粉碎。
  看来,是刚才还遍寻不着的大僵尸,出现了!

第十章 阴谋
  很晚了。赵舒雅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裙,孤身一人来到客房前,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秋梨幽香,令人精神一振。
  看到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令夜空也明亮了起来,“夜公子,难道不请小女子进去坐坐吗?”
  “不方便吧。”我指了指阴暗得有些诡异的夜色。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一个女孩子,都这么大方送上门来,作为一个有个性,有前途的男人,公子居然这么扭扭捏捏。”她露出不悦的样子,声音却如同珠玉相碰,听不出有任何嗔怒。
  “蔡夫人这句话里的歧意太多,恕在下听不明白。”我挡在门口,寸步不让。
  开玩笑,她不要清白,我还要呢!何况送上门的东西,一般不会有什么便宜勾当。我夜不语还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可以帅到迷倒众生。
  “那也好,夜公子介不介意,陪舒雅到花园里去走走?”看来她的本意就不是要进来。
  我毫不犹豫地摇头,“我很困了。”
  但是她却毫不介意,依然自信地笑道:“公子知道舒雅刚刚来的时候,有多少人看到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头痛了,隐隐知道她想干什么。
  “你猜。”
  “猜不到。”
  “其实不多,一共只有二十多个而已。”她的笑容更灿烂了,“对每一个人,小女子都耐心、细心、好心而且不小心地透露说,是夜公子叫舒雅来的。你猜,如果舒雅现在大叫一声,会不会出现什么有趣的景象?”
  我哈哈大笑起来,“镇国府夜里花园的景色,其实我早就仰慕已久,去看看也不错。更何况,还有佳人作伴,不去的是傻子。”
  奇怪了,从一看到自己开始,这女人就在不断试探我的忍耐底限。她究竟想干嘛?
  默默无语地走在花园的小道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空的那轮银月,不知道第几次羞涩地躲入云层里,赵舒雅才突然说道:“公子不是要给舒雅讲王宝钏的故事吗?”
  “蔡夫人不困了吗?”我没好气地反问。
  “有公子的故事,舒雅怎么会困。公子不讲,那舒雅就讲给公子听好了。”她的声音柔柔地传入耳中,实在让人很舒服。
  如果不是那么有心计,如果不是明知道她怀有某种目的的话,就更完美了。
  “王宝钏是舒雅的前辈,语江楼著名的牌坊;也是个被男权社会用虚无的光环,藉以掩饰自私与卑劣的凄惨女子。自她以后,这个朝代隐隐有个趋势,都说女人要像王宝钏那样,十八年保持同样的姿势,一定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哼,或许真的会是这样吧。
  “她的结局是传统式的大团圆,与薛平贵夫妻相认,和代战公主共事一夫,简直就是千古美谈。可惜,十八天后,她便死了,没能将这种虚伪的美满,进行得更为天长地久。
  “而这十八天的荣华富贵,对薛平贵来说,是卸下了良心上的一个枷锁,如果他还有良心的话。”她语气淡然地讲着,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低沉。
  我笑了笑,同感道:“许多人都说,王宝钏挣脱了某种牢笼,反抗家长权威,追求自由的爱情,可歌又可泣。我觉得歌就不必了,泣倒是必然的。
  “怎么会不哭呢,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却误了终生,那个薛平贵确实成了气候,但却不再属于她。她牺牲了自己,到头来,换到的,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望着黯淡的夜色,我的语气也不禁低沉了下来。
  “她的死,应该绝对不是愿望得偿后的含笑合眼,而是,发现自己坚守的信仰可笑地碎了,伤心地离开人世。毕竟一个女人,哪会有多少个十八年可以等待。或许,就在她傻傻等待的同时,别来应该属于她的幸福,也悄然溜掉了!”
  她的美目凝固在了我的脸上,似乎有着解不开的心事,许久,才轻声道:“公子的见解果然别出心裁,小女子佩服。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听另外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虽然不是我的,但是,却是我的一个好姐妹的亲身经历。”
  我做了一个请讲的姿势。
  赵舒雅用手拢了拢柔美的长发,“据说夜公子是猎捕者,那么应该也曾听说过,这个世界并不止有人类存在。还有妖魔,鬼以及精怪。而我的这个朋友,就是一株梨花精。”
  梨花树生长在一个院子里。没人知道,它幽绿的枝叶下,隐藏的是千年的岁月。
  一千多年来,它抽枝发芽,开出一季又一季的雪白花朵。慢慢地它开始有了感觉,然后,能够思考了。
  就在那天,在朦胧中,它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子。不用多说什么,反正就是觉得那个男人令自己很舒服。他的样貌,他的一切,似乎都在不断拨动自己懵懂的心田。
  他是这个院子的少主人,出身豪门,家产丰厚,又多才多艺。
  他喜欢坐在自己的枝叶下弹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那样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他不见了,就如同蒸发了一般,自己再也没有见到过。
  梨花树开始焦急地等待,它觉得失去他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听不到他的琴声,自己生不如死。然后它开始愤恨,为什么老天要这么玩弄自己!既然让自己有了知觉,既然让自己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一点小小的幸福,为什么又要那么快地将一切都夺走?
  精怪的修炼,是很看个人喜恶的。它的愤怒令自己开出了一树的花朵,那些花朵黑如墨,带着阵阵的恶臭。院子的主人很惊恐,认为是灾祸的前兆,将它砍了下来烧掉。
  就在那一刻,它见到了冥王。
  “你想见的那个男子已经死掉了,他在三年前被投身到了人间。”冥王问它:“不过,你真的想再见到他吗?”
  “我想,哪怕只是一眼,我也想!”梨花精答道。
  “但是,代价很大,大到许多人都无法承受。”冥王说:“你必须要放弃你的千年修行。你能吗?”
  梨花精没有迟疑,“我能。”
  “你还必须再修炼五百年道行,才能见他一面,就算这样,你也不后悔么?”
  “绝不!”回答得斩钉截铁。
  于是,它变成了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多年的风吹日晒,苦不堪言,但梨花精都觉得没什么,难受的是,这四百多年都没看到一个人,看不见一点点希望。
  寂寞,让它都快崩溃了,直到最后一年,有个采石队来了,其中一个人看中了它的巨大,把它凿成一块巨大的条石,运进了城里。
  他们正在建一座石桥,于是,梨花精变成了石桥的护栏。
  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它就看见了他,那个自己等待了五百年的男人!
  他行色匆匆,像有什么急事,很快地从石桥的正中央走了过去。那男人丝毫没有也绝对不会发觉,身旁有一块石头,正目不转睛地痴痴望着自己。
  很快地,那男人又一次消失在了远处。在他离开后,冥王又出现了。
  他用怜悯的眼神望着梨花精问:“你满意了吗?”
  它疯狂地摇头,“不!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桥的护栏?如果我被铺在桥的正中央,我就能碰到他了,我就能摸到他了!”
  冥王问:“你想摸他一下?那你还得修炼五百年!”
  梨花精流着泪点头,“我愿意!”
  冥王迟疑地问:“你吃了这么多苦,真的不后悔?”
  它轻轻笑了,“绝不后悔!”
  然后,它又变成了一棵梨花树,立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上。
  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经过,它每天都在近处观望,但这更难受,因为无数次满怀希望的看见一个人走来,又让无数次的希望破灭。
  如果不是有一千五百年的修炼经验,梨花精恐怕早就崩溃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它的心又逐渐平静下来。它似乎明白了,不到最后一天,他是不会出现的。又是一个五百年!最后一天,梨花精知道他会来,它停止了五百年的心,开始疯狂地激动。来了!他来了!他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长衫,脸还是那么俊美。
  梨花精痴痴地望着他。这一次,他没有急匆匆地走过,因为,天太热了。他注意到路边有一棵大树,那浓密的树荫很诱人。
  休息一下吧!他这样想着,然后走到大树脚下,靠着树根,微微地闭上了双眼,他睡着了。
  梨花精摸到他了!他就靠在它的身边!但是,它无法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千年相思之苦。它只有尽力把树荫聚集起来,为他挡住毒辣的阳光。
  两千年的柔情,等来的只是男人小睡的一刻,或许他还有事要办,便站起身来,拍拍长衫上的灰尘。
  在动身的前一刻,男人抬头看了看这棵大树,又微微地抚摸了一下树干,大概是为了感谢大树为他带来清凉吧。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他消失在她的视线的那一刻,冥王又出现了。
  冥王说道:“满足了吗?两千年的修炼,足以让你转世为人,你可以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或许,你可以做他的妻子……”
  故事讲到这里,唐突地停住了。我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赵舒雅一眼,“以后呢?”
  她微笑不语,从地上拈起一朵花,突然脸上浮现出惊奇的表情,“那是什么?”她指着身前的草丛轻声道。
  我凑过头去,突然感觉身后被谁推了一把,身体失重下头一栽,倒了下去。
  这一倒,就是个天翻地覆,似乎倒下的地方有个大洞,我一直滚落,好不容易才碰到地面。大脑在一刹那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不过有一点,自己却十分清楚。该死,自己竟然中了某个精心酿造的阴谋,被对方请君入瓮了!
  大僵尸直直地站立在镇的出口位置,那是主人口中的死位,也就意味着不论怎么逃,都必须要从它身旁经过。
  青峰向后望了望,只见密密麻麻的行尸,如同臭虫一般涌过来,看得人十分恶心。
  看来,还是只能从那里走出去。他打定主意,望向了这次任务的主角。
  那怪物全身披挂的金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青峰的心越发低沉起来,月亮会赋予僵尸这一类的死物快速的恢复能力。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揍它,那家伙也会在不久后变得毫发无伤,更何况,自己原本就失去了任何能力,这一仗,实在不怎么公平。
  他有点焦急,主人不知道怎样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京城那边应该也开始动了手。如果自己再不早点干掉这玩意儿的话,恐怕不能及时赶回去。
  “不管了,早点收工了事。”咧嘴让苦笑爬上英俊的脸,他大喝一声,举着青铜长杆,狠狠地砸了下去。
  大僵尸依然一动不动,只是轻轻一抬手,就将他的武器挡住,再也动不了丝毫。
  这家伙的力气实在大得变态,自己绝对比不上。青峰毫不迟疑,高高跳起,在空中飞快地旋转着,直到力道够了,这才凌厉的一脚,踢到它的胸口。
  一阵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大僵尸的身体只是轻轻晃了晃。
  见攻击无效,青峰迅速窜下,用扫堂腿攻击下盘。还是没用。
  大僵尸根本就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任凭他胡乱消耗力气。青峰略微气喘,跃后几步,将身旁的行尸全部踹爆头,站到了地上。
  麻烦了,这家伙根本就不甩自己,既不攻击,也不让自己走,摆明了一副明知道自己是不死身,很跩的样子,看得他恨得牙痒痒地。看来,它们的目标果然是主人!
  对这个物理攻击无效的玩意儿,青峰有点无奈。正在他想到脑袋都冒烟的时候,一阵耳熟的轻笑传了过来。
  一袭白衣如雪的女子,背对着那轮银月,站在房顶上。银铃般的笑声,就是她发出的。
  “晓月姑娘。”他回头惊喜地道。
  “呵呵,青峰小弟弟,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要不要姐姐我帮忙?”风晓月冲他眨了眨眼睛。
  青峰顿时头痛起来。主人不是说,女人这种生物最讨厌被人说老的吗?可是现在的她,居然要做自己这个万年多岁数的老妖怪的老姐,那她还不老成了老老太婆了?
  看来女人这种生物,果然像主人说的一样,实在难以理解!
  脑袋里一边想着没营养的东西,他嘴上倒是没停,毫不羞愧地道:“那就谢谢晓月姑娘了。再不快点,老大会有危险的。”
  “你家那个市侩狡猾,祸害遗千年的蟑螂主人,居然会有危险!”风晓月满脸惊讶,“怎么可能!那家伙只要一闻到危险的气味,就会溜的没影子了……”
  “这次的事情有点特别。”青峰苦笑,“总之,先把那玩意儿解决了再说。”
  “也行。回去后,再和你主人谈劳务援手费。”风晓月暗笑,自己可是特地跟着那笨妖怪过来的。
  既然一路上没机会抢回败毒珠,只好在这种事上找油水,没想到挖油水的机会,真的让自己给找到了,这次,几十上百万的银子,还不手到擒来?
  望着眼前的大僵尸,她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怪物,怎么没有散发出一丝妖气?实在是太怪异了,不管了,还是先找个替死鬼,试探一下虚实。
  “青峰,你用断魔刃砍它的下盘。”她命令道。
  青峰又是苦笑,“晓月姑娘,那个,我因为某种原因,能力暂时消失了!”
  “怎么这样!看来,本姑娘要把劳务费算高一点了!”风晓月没有再多话,一把将背后的月华剑抽出,捏了几个剑诀,向那流露出怪异气息的僵尸刺去。
  只听见一连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火花溅起一团又一团的耀眼光芒,十多息后,她啜着骄喘,向后飞退去。那僵尸依然毫发无伤,甚至外层的金甲,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斩风!”风晓月一声娇喝,手中剑气密集收缩,泛出微微的白色光芒。身子一闪,手臂一长,剑气凌空刺向大僵尸的双眼。
  一般的僵尸,只能用鼻子嗅出人的气味,但是,这僵尸似乎能清楚地看到。
  它愤怒地吼叫着,露出长长的尖锐獠牙,身体终于动了。僵硬的双脚一点就跳了起来,手臂飞快地直取风晓月的喉咙。
  风晓月的反应也不慢,回剑一挥,就听到闷闷的碰撞声,似乎是切断了什么东西,原来,是那怪物长达一尺半的锋利指甲。
  她一脚将僵尸踹下,在空中向后翻动,白色的衣裙流水般随风摆着。仔细一看,肩膀上衣服已经破了五个小洞,还好没有碰到皮肉,不然就麻烦了。
  身后行尸在不断涌来,风晓月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这个妖孽,究竟害死了多少人!不能再有丝毫怜悯了,不然,恐怕自己的命也会丢在这里。
  “月蚀!”将手中剑竖起,剑气开始搅动,慢慢地,月光似乎也开始扭曲,甚至掺入了剑气里。空间在强烈的白光中开始破裂,甚至发出尖锐的刺耳声响。
  “去!”像是举着一个巨大的光球,风晓月高高跃起,利用落下的速度,将那颗白色光球扔了下去。只见白光破开,无声地厮咬腐蚀周围的一切物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光散去,眼前露出了一个直径三丈的椭圆形坑洞。范围内的所有行尸,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尸骨无存,甚至没有遗留下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总算搞定了吧。”风晓月将脸上的汗水抚下,喘气道。不过,还没等悬着的心放下去,她已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坑的最中央,那大僵尸安静地半身陷入土里,依然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这,这妖孽也太变态了!它真的是僵尸吗?”风晓月结巴地问着身旁的青峰。
  青峰也很无奈,“这个我也不知道,如果主人在的话,应该能判断得出来吧。”
  大僵尸似乎更加愤怒了,它一声不哼地从土里跳出来,嘴一张,吐出了一大团黑色的火焰。那些略带着黯淡死气的火焰,没有任何热度,只是让人发冷,冷到了骨髓里。他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没见识过的东西,应该不简单!
  “剑壁!”风晓月将剑一挥,一个淡淡的白色光罩,便将两人笼罩了起来。黑火打在光壁上,虽然没有再进一丝一毫,不过,光罩却猛地灰暗了许多。
  顿时,风晓月顿感吃力,望着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青峰喝道:“你这家伙也不来帮忙,老娘就快顶不住了!”
  青峰像是想到了什么,拍手道:“冥焰!这是死灵皇才会的冥焰。”
  “管他什么死灵皇去死,你倒是说说,这僵尸是什么来头!”风晓月有点想骂爹了。
  青峰尴尬地摇头,“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恐怕就像主人说的,是个人造的混合妖怪,这种东西非常麻烦!”
  “何止非常麻烦。”风晓月恼道:“我看是麻烦到姥姥家了。没想到,我风晓月貌美如花,还没有找个好男人嫁出去,就乱葬在这个清冷的荒郊野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晓月姑娘。”青峰冷静了下来,脸上少有的流露出凝重的神色,“等一下你力尽的时候,就快速地躲到我的身后。”
  “你怎么办?”风晓月有些惊讶。
  “没关系,总之我是不死身。再说晓月姑娘是来帮我的,如果让你死掉了,老大一定会骂死我!”青峰笑着,英气勃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关心,“只要等到我的功力恢复了,那杂种妖怪就死定了。”
  风晓月望着他的脸,一时呆住了。许久,才问:“你还有多久才能恢复?”
  “契约的惩罚效果,大概有十个时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有多了。再七个多时辰就好。放心,我的身体就算被分解成碎块,只要主人不死,都会恢复的。”青峰淡淡道,视线死死地望着那个大僵尸的位置,“何况,就凭它,还没本事将我分尸!”
  脸上,慢慢地爬起些许的红晕,如石头一般坚硬的心,似乎有某处开始松动了。风晓月的目光有点痴,大脑甚至有了一刹那的晕眩。
  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在警觉什么,狠狠地在青峰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不要瞧不起人了!好歹我也是排名前五的猎捕者,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她咬牙,挤出力气再一次运开剑气,不断将剑壁加固。
  “要让你这小弟弟站在我的身前,替我当挡箭牌,老娘以后还有面子在江湖上混吗?哼,不过只是短短的七个时辰罢了,老娘我顶得住!”
  青峰对她的过激反应有点消化不良,正想措辞劝解,突然他的脸色煞白,身子甚至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
  “怎么了?”正拼命硬顶的不良二十一岁女子,捕捉到了这个不正常气氛,回头问道。话刚出口,就已经惊讶得差些将剑壁崩溃掉。
  只见青峰蜷缩的坐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如同小孩似地咬着袖子。
  他的眼神涣散,本来泛白青的皮肤,像是失去了所有光泽一般,毛孔大到清晰可见,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异常的皮肤正在呼吸似地收缩着。
  “青峰,你究竟怎么了!”不知为何,心底居然会感觉有股莫名的痛楚。
  “主人,我感觉不到主人了。”青峰像是要哭了,声音沙哑,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生死契约已经将主人的灵魂,和我们的糅合在了一起,不管离开多远的距离,我们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可是,刚才,刚才……我居然感觉不到主人了!”
  “你冷静点!你不是还活着吗?这代表你的那个混蛋主人,应该只是困在了某个你们无法沟通的法阵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风晓月试图安慰他。
  “感觉不到主人的气息,姐姐会发疯,一定会将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毁灭掉!”
  “不行,晓月姑娘,你快逃。”青峰的声音在扭曲,他抬起头,眼中竟然泛出水泽的光芒。“姐姐,就要出来了……”

第十一章 真相
  我坐起身,摸着头,然后检查,还好,并没有受伤。
  起身拿出一张符纸,飞快地念出咒语,便有一团浓浓的白色光芒在手上燃起。就着这个不算明亮的光芒,我打量着四周。
  这应该是个不知道大小的天然洞穴,而自己正处在不太大的石室里。光焰下,不远处的地方有个走廊,可能是别有洞天吧。向头顶望去,七丈远的地方有个空口,应该就是我跌进来的地方。该死,那个入口恐怕是用高段的幻术掩盖了起来,还好法术还能用!
  猛地我的脸色变得煞白,自己和雪萦、青峰的联系感,居然消失了!
  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对,不可能!他们是不死身,只要我不死,他们也死不掉。恐怕这个古怪的地方,还有切断气息和屏蔽心灵联络的用处,有趣,值得好好研究!
  我毫不犹豫地敲下了一小块石壁,正准备仔细看看的时候,有两个身影从洞口飘飞了下来。
  “夜公子,用手段把你请到这里来,真对不起。”赵舒雅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洞里,令人如沐春风。
  其实,自己很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这个女子的声音虽然慵懒,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听在耳里,都会有一种勃勃的生机,如同树木对生命的热爱一般。
  她的手挽着一个男子,身材高大,不过,全身都缩在黑色的长袍里,看不清楚样子。
  我没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神色,只是镇定地大笑,“蔡夫人好本事,自从见面以后,就不断地挑拨在下的好奇心,然后,借用讲故事的方法,降低在下的防备,再突然将故事停下。
  “在我好奇心大盛和防备力最弱的时候,用个最简单的手段,就成功地请君入瓮了。蔡夫人的心计,在下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到这里,语气都开始酸起来,原本这一招,是我想用在她身上的。
  其实,还有一点我没有提到,赵舒雅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她的身上洋溢着善良的气息,给我人畜无害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自己一时间失掉了本该有的警觉。
  “对不起。”她低头向我施了一礼,“他有事求你,又怕你不会答应,我们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真的会那么简单吗?”我望向她身旁的男子,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缓缓地道:“镇国将军蔡元秦。还是,我应该叫你镇国大将军,蔡如风呢?”
  那男子丝毫没有流露出惊讶,只是霸气地大笑着,一把将笼罩全身的长袍拉下,“夜不语不愧是夜不语,聪明绝顶,这么快就猜到了。”
  这男子果然是蔡元秦,只是比一般时间的蔡元秦,多了些平时隐藏的东西,现在赤裸裸地流露出来,压抑得我顿时喘不过气。
  自己猜测的没错,这个一百零六年前,就应该陪葬在唐太宗陵墓里的当世大英雄,果然还活着,而且,样子也比传说中年轻十多岁。恐怕最近碰到的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不过,我倒是很惊讶。”蔡如风微笑道:“我自认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你究竟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很简单,因为这一切都太巧了。”我哼了一声,“因为每一件事情,都透露着些许解不开的东西,让我陷进去。
  “最开始,是你因为女儿的中毒广发公文榜,赏金一百万两求败毒珠。千年百足上蔼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虽然那一百万两,对猎捕者而言,就像磁石对铁一样有强烈的吸引力,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抱有太大希望。毕竟,百足上蔼基本上已经算绝种,更何况千年以上的,那太过于海市蜃楼了。
  “不过,我居然得到了通报,真的跟着风晓月那疯婆子,找到了千年百足上蔼。事后自己算了算机率,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种少到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率,居然会被自己遇到。
  “我一向都不信什么运气之类的鬼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恐怕应该是有人故意送便宜给我,然后,我就开始暗暗留心起来。”
  蔡如风大笑,“千万分之一。那你有没有想过,千万人中的一个,必然有一人能够得到那样的机会,而你碰巧就是那一个呢?”
  “这句话我反送给你,你会相信吗?”我冷哼一声。
  蔡如风愣了愣,摇头道:“本将军恐怕也不会信。”
  “不错。然后,我就遇到了那个奇怪的欲色鬼,那东西是你制造出来的吧?”得到了肯定以后,我又道:“那玩意儿确实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所以,当我发现蔡忆溪的伤口上,有着淡淡的同种类妖气的时候,由于好奇心始然,再加上你的威胁,便有八成的可能让青峰离开自己,到遥远的芙蓉镇去调查。很好,你调虎离山的计画,确实成功了。
  “我错误的判断镇国府里虽然不寻常,但应该没有危险,果然支走了自己的妖怪仆人。哼,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就连禽兽都不如,居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当诱饵。”
  “亲生女儿,我又不是禽兽,当然不会做那种禽兽都不如的事。”蔡如风悠然道,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羞愧,“那个女子,不过是我捡来的孤儿罢了,让她平白享受了十六年的清福,也该为老夫办点小事了。”
  面对这个口耳相传了百多年的大英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骂了,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搞了半天,这句话,居然是个充满贬义的句子。
  我眼神中充满了鄙夷,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对付我,不过,恐怕你对我的性格,早就做了完全的调查和分析,甚至知道的比我自己都多。
  “接下来,就是该怎么毫无防备地切断我和仆人之间的联系,以便不让他跑出来搅乱局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需要一些道具。
  “你清楚我是个多疑充满警戒的人,所以你要造出一个完整的局,来引起我的好奇心,以及消除我的戒心,造成请君入瓮的情况。所以,你娶了赵舒雅这个天生就能使人放松警惕的女人当作主线,然后,连接出一连串后房神秘死亡的诡异事件。
  “你的方法很成功,我确实陷了进来。不过,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怀疑。”
  “哦。”蔡如风来了兴趣,“什么事,说来听听?”
  “你不应该让我看到你三夫人的尸体。”我淡淡地苦笑,“她心脏的位置不同于一般的人,长在了右边,而致命的伤口也在右边。看尸体的症状,确实也是因为心脏破裂而亡。
  “我判断出,那个凶手不但和她很熟悉,更应该是她的闺房密友,或者是有过肌肤相亲的人,不然,不可能知道这种隐私。
  “再加上她临死前的表情,正是像见到了许久没有见的人,从心底爬上的惊喜,以及不相信那个人会真的杀死自己,那种难以置信的悲痛和绝望。
  “我本以为她有情夫,不过很快地就剔除了。然后,我也基本上排除了是女性杀人的可能。毕竟她的伤口,切口稳定没有一丝犹豫,像是蓄谋已久。就算经过锻炼,很多女人都不可能做到。就这样,一个凶手被我锁定了,那就是现任镇国大将军,蔡元秦。”
  “聪明!”蔡如风拍手道:“这一点,确实是本将军疏忽了!不过那四个女人,死前居然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真的让我很惊讶,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对,她们真的很奇怪。”我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你知道吗?她们每个人都很爱你,就算临死的时候,也只是露出一点惊讶和难以置信,却没有丝毫的怨恨。她们是心甘情愿地为你而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最爱的人杀掉,但是,她们留在脸上的最后一丝表情,却说明了她们对你的留恋,以及淡淡的担心,难道,你就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混蛋!”
  “抱歉,本将军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蔡如风面色不改,依然微笑着。
  “王八蛋!亏我以前还那么崇拜你!”
  蔡如风恍然大悟,望着四周道:“所以,你才从这个洞穴看出了我的影子,然后诈了我一下。”
  “不错,‘血融’是你蔡如风最拿手的特殊本领,至今没有人能学会。”我将手摊开,露出了刚才敲下的小块石壁,“这玩意儿渗入了你的血融,才有了阻隔空间以及任何联系的能力。哼,不知道大英雄这么处心积虑,究竟要我这个普通的小民干嘛?”
  “没什么,只是想要你的小命罢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恐怕,你是为了雪萦、青峰那妖魔吧。”我盯着他,眼中划过一丝锋利光芒,“他们拥有不死身,只有杀掉我,才能杀得了他们。”
  “不错,你很聪明。要不要听一个故事?”蔡如风鼓掌,也不管我是不是想听他唠叨,声音低沉地讲起来:“我生在仁寿四年〈公元六0四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含辛茹苦地将我拉扯大。在我十岁那年,宇文化及手下的一队逃窜的溃军,闯入了我们所在的村子。
  “母亲将我藏在柴堆里,就在那天,我亲眼看到了几个溃军踢开房门,在我面前奸污自己最尊敬的母亲。事后,他们见搜刮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竟然硬生生地砍下了母亲的四肢。
  “母亲并没有当场死亡,她没有叫痛,也没有哭。只是紧紧看着我的方向,要我活下去,不论怎样都要活下去,要把自己的份一起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
  “我带着她临死前的愿望,真的活下来了,十岁的自己为了生存,每天到处偷食物,常常被抓到后,打得体无完肤。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在京兆府内的一个无人区里捡药材卖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垂死的妖魔。我杀掉它,吃了它的内丹。于是,我获得了没有人能够拥有的能力,得到了长久的寿命。
  “然后,我杀掉了宇文化及以及他手下的二十多万军马,为母亲报了仇。我当了镇国大将军,没想到,我含辛茹苦为李世民那老东西打天下,他却怕我夺权,要拉我去陪葬。
  “哼,我要遵守和母亲的约定,我要永生。于是我杀掉了他,谎说是那老家伙胡乱服食丹药,遂致暴疾不救。
  “哼哼,他死得很好。他一死,我就假意为他陪葬,然后逃出来,当了自己的儿子,孙子,曾孙子……百多年来,坐着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大将军的位置。
  “这么多年来,我明白了,因为人类的身体脆弱不堪,承受不了大妖魔内丹的侵袭,我的寿命不会超过两百年。于是,我开始研究妖魔鬼怪,希望能找出突破。那些混合的欲色鬼和大僵尸,都是我的成果,可惜,效果实在不理想。
  “直到五十年前,我看到了一本叫做《妖魔道》的书。上边记载了和我一样的情况。书上说,人类如果想要永生,就必须吃下两只大妖魔的内丹,让它们在身体里相生相克,才不至于产生腐蚀。我欣喜若狂。
  “其实,人类真的是种奇怪的生物,似乎越活得久,就会越怕死亡。我怕死!很怕!只要能够让自己永生,做什么都行。不过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可能出现大妖魔,我遇到的,几乎可以说是最后生存下来的一只了。
  “我疯了似地寻找,就在绝望的时候,你窜了出来。我能够感觉到,你身旁那个妖怪仆人的妖气,那是个比我吞掉的妖魔更为强大的存在。就在那一刻,我兴奋得全身都在发抖,我要杀掉它,我要吃掉它的内丹。我要永生……
  “可是,想要杀掉一个妖魔谈何容易,就一般情况下,它们基本上是不死的。何况,我还不至于蠢到会认为,用人类的身躯能够打赢它们。还好,它有个无能的主人,还好那个无能的主人和它订下了生死契约。这个原本很棘手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起来。”
  似乎讲累了,蔡如风舔了舔嘴唇,“以后的事情,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设下了一个你不可能不进入的局,成功地将你和仆人分开,只要杀了没有任何能力的你,那个妖魔也会死掉。
  “它会回到妖冥界,可是,也会在刹那间留下自己的内丹。那里面蕴藏着它一半的修为。只要吞下它,我就能真正的永生了。母亲临死前的愿望,就会实现……”
  我看着泪流满面,已经有些失控的他,讽刺道:“什么你母亲最后的遗愿,不过是你自私,害怕死亡的借口罢了!哼,虚伪。”
  “如今你说我虚伪也好,自私也好,总之结果都一样。”蔡如风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去死吧。”
  就在他右手凝结出红色的光芒,正要向我砍来的时候,赵舒雅挡在了我身前,“如风,那些人真的是你杀的?”
  “让开。”蔡如风瞪着她,“你那么聪明,不可能没有猜到。”
  赵舒雅苦笑起来,“原来真的是你。我一直都还在骗自己,安慰自己,那么温柔的你,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妻子,没想到,真的是你。”
  “再说一次,让开!”他不耐烦起来。
  “我不让。”她闭起眼睛,“之前你不是那么说的,你说,绝对不会伤害夜公子,我才会帮你,如果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你们女人怎么永远都那么麻烦!再说一次,让开!”蔡如风的声音阴沉起来。
  “不让!”
  “好,你不要怪我!这是你自找的。”他狠狠地道,手刀向前一挥,将赵舒雅整个人都打得飞了出去。
  “你好狠!对那么爱你的女人,居然都能下的了手。”我的脸色稍变。
  “哼,为了母亲的遗愿,什么事情我都做的出来。去死吧。”他毫不停顿地用手刀砍过来,眼见那团闷红色的光芒穿过我的身体,我微微笑了起来。
  我的身体整个被一分为二,化为两张符纸缓缓飘落在地上,然后猛烈地爆开。
  蔡如风手一动,将扑面而来的火焰挥开,暗道:“纸傀儡?”
  不对,应该是“纸分身”,否则,自己不会看不出来。
  那夜不语果然名不虚传,狡猾得和狐狸一样,居然早就弄了个分身,和自己拉扯了那么久。哼,不过整个洞穴,都被自己的气息给包围了,他逃不出去。
  不知为何,他感到些微的烦躁,摆摆脑袋,进入了洞穴更深处。
  这个地方,蔡如风已经准备了两年多,每一块石头都了若指掌。
  而今本来应该很熟悉的地方,像是突然变成了异域。每走一步,符咒做出的机关,就会被自己莫名其妙地引发,不是爆炸,就是弄出些稀奇古怪的附加效果。
  虽然完全伤害不了他,但是,却让人非常心烦。他越来越烦躁了,这些如同苍蝇一样多的陷阱,实在很讨厌。
  他猛地运起功力,用“界限交融”法术拍在石壁上,只见手碰到的地方,一层又一层血色的光芒传递开,身前不断有东西爆炸,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平息下来。
  他估计所有的陷阱,应该都被引发完后,这才再次前进,心里不安的感觉却更浓烈了。
  刚刚在用界限交融的法术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洞口的空间似乎有些微的波动!管不了那么多了,早点杀了夜不语那狡猾的家伙,免得夜长梦多。
  再不远的地方,就是洞的尽头,那里的空间很大,但出口只容得下一个人经过,是个杀人的好场所,恐怕夜不语那家伙,也应该逃了过去。
  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蔡如风一步一步走着,每走一步就布下一个结界。在这条单行道上,不论对方再怎么狡猾,就算隐了身,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近了!那个地方已经近了!永生的梦,母亲的遗愿,就要被自己实现了,蔡如风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走出去,眼前霍然开朗,有个直径九匹的大空洞露了出来。
  夜不语果然就在洞的最中央,而他的身旁,却站着一位白衣如雪,面色冰冷的绝丽女子。那女子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表情,但在她的注视下,自己却感觉就要被冻结了下来。
  那白衣女子脚下,躺着一个也是雪白衣裙的美丽女子,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晕过去了。
  我微笑着,“大将军,刚才你用界限交融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难道……”蔡如风面色黯淡,身体晃了一晃。
  “不错,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个很大胆的人,更没有什么深入虎穴的精神。”我笑得更灿烂了,“所以,我不会闯入明知道有阴谋的地方,除非自己已经有了十成以上的把握。
  “你不知道吧,虽然我遣走了自己的仆人,不过瞒着青峰,我已经给雪萦下了命令。只要一感觉不到我的气息,就马上赶回京城,然后在镇国府慢慢等着,否则,自己也不会那么多话了。
  “利用分身说了一堆,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布下足以让你发怒、烦躁的陷阱罢了。只要有任何一点小小的波动,雪萦都会感觉到,然后,立刻判断出我的位置!”
  蔡如风静静地听着我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还想要垂死挣扎吗,大将军?”我继续道:“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你的身体,应该已经被大妖魔的内丹腐蚀得差不多了,能力也没有剩下多少,不再有一百多年前的雄风。
  “现在的你,虽然还是比我强得多,不过,实力也只能算是中、上游的猎捕者罢了,在雪萦面前,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不错,既然已经被你猜中了,给我一个痛快吧。”他昂然扬起头,恢复了一身霸气。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即使是雪萦也微微变色。
  “好!这才是大将军应该有的豪气。作为大将军的崇拜者,我会给大将军一个痛快!”我感觉眼睛有点酸楚,喉咙也变得嘶哑难受,这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即使自己不动手,也没有剩下多久的寿命了。
  “雪萦,解开五成封印,让他尽量死得没有痛苦。”我闭上眼睛,命令道。
  “遵命,主人。”雪萦轻轻地挥舞衣袖,流光般的雪光慢慢地在全身累积,洞壁甚至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雪霜。
  “不要!”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猛地传了过来,赵舒雅拖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下身,缓缓地爬了过来。她爬到蔡如风的脚下,颤抖地哀求道:“夜公子,求求你不要杀他!”
  “舒雅,不用求他,我的寿命已经没剩几天了。”蔡如风跪下身,抚摸着她凌乱的秀发,“利用了你,你不恨我吗?”
  “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心甘情愿地死,因为至少我的死,会帮你点什么。”她的眼睛不断流下晶莹的泪水,抬起头望向我,“公子,如风真的没有救了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身体,已经被腐蚀得只能再支撑两天,如果大妖魔的内丹攻入心脏,他会痛不欲生,犹如凌迟一般,挣扎三天三夜才能死去。”
  “如风,抱我。”赵舒雅留着泪,微笑道:“没想到,等待了那么久,最后也等不到一个好的结局。”
  蔡如风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她的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扶着他的发丝,脸上流露出一丝毅然。她猛地回过头问:“夜公子,如风要怎么死,才会没有痛苦?”
  “两种方法,一是被同样身为大妖魔的雪萦用‘断魂’杀死。另一种方法,就是用人间的神兵利器突然刺入心脏。”
  “要突然,是吗?”赵舒雅吻在了蔡如风的唇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蔡如风的身体一颤,然后,这个缠绵的吻才结束。
  唇分,赵舒雅本来就已经樱红的唇,更加鲜红了,一滴滴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蔡如风带着满脸的笑容,缓缓地倒了下去……
  “夜公子,这样如风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吧?永远都感觉不到了,对吧……”她的泪闪烁着,慢慢地也变得鲜红起来,是血泪。
  她抚摸着蔡如风棱角分明的脸庞,喃喃道:“夜公子,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记得,不过,那真的只是个故事?”我神色黯然。
  她惨笑起来,“事到如今,是不是故事,又何必再去探求呢?其实,舒雅真的很羡慕王宝钏前辈。她等待了十八年,至少真的苦尽甘来了,她的丈夫回到了她身旁,虽然她十八天后便香消玉殒,不过,至少她留在了自己心爱的人身旁十八天。
  “而那个梨花精呢?她等待了两千年,终于等来了可以成为那人妻子的机会,终于在十天前,再次遇到了那人。
  “这世的他是个大英雄,虽然明知道是在利用自己,虽然明知道,他根本就对自己没有感情,但是,她还是无怨无悔地嫁了过去。
  “算一算,两千年的等待,也不过换来刚刚的一个吻罢了……”
  她的嘴角也流出了血,我想检查她的伤势,却被她伸手拦住,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圣洁的光芒,我甚至无力思考,无法违逆她的阻拦。
  “夜公子,不用管我,我知道,没有他,我的人生也快结束了。虽然很无礼,不过,舒雅有一个很唐突的请求,希望公子能务必答应。”眼神落在蔡如风渐渐冷去的尸体上,她的声音又温柔了下来,“能不能将我和如风的尸体,找个安静的地方,合葬在一起?”
  见我答应后,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贴在蔡如风的脸上,柔柔道:“如风,我会再修炼一千年。下一世,我要做你真正的妻子,我们会幸福的,对吧。如风,下一世你不要改名字,那样我找你会容易些。不会再像今世这样磕磕碰碰了……”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微风,淡淡的忧愁融在风里,带走了两个迷茫的灵魂。

尾声
  青山绿水,在一个风水很好的地方,我独自挖出了一个坟墓。里边合葬着两个带着下世希望的情人。
  “主人,永生真的好吗?”雪萦坐在我身旁,长发轻轻地飘舞在风中,在阳光下闪烁着霓虹般的色泽,很美。
  “不知道,不过,我永远都不会选择什么永生。”我淡淡道:“毕竟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和自己最爱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老去然后死亡,那种痛苦,我这个普通的人类,是无法承受的。”
  “但为什么,偏偏又有那么多人类,拼命想要永生呢?”雪萦迷惑道。
  “因为他们都是智商低下的笨蛋,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而看不到百年后的痛苦。其实,永生,不过是一种折磨罢了。”
  “主人,您真的不愿意永生吗?其实,永生对您而言,真的很简单。”
  “我知道。不过你主人我,才不会那么蠢!”
  雪萦轻轻地将头倚在我的肩上,“主人,不论您要不要永生,雪萦和青峰,都会永远永远陪伴在您身旁。”
  “如果我死了,我转世了呢?”
  “那我们就用全部的修为,变成您灵魂上的胎记,那样雪萦和青峰,就能永远和主人在一起了……”
  公元二〇〇五年十一月十三日。
  “哥,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海滩旁,正在帮我涂防晒油的夜雨欣,摸着我背上的暗色痕迹叫了起来。
  “干嘛大惊小怪,那是胎记。”我不满地撇了撇嘴巴。
  “胎记,形状好奇怪哦。”她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凑近看起来,“好像是两个人的样子,一男一女的。”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哼道。
  “哥,有人说,胎记是上辈子的羁绊。是不是你上辈子,也是个很聪明、很狡猾的人,然后,欠了这两个人很多很多的钱,才让他们附到你身上,在这辈子来要债呢?”
  “闭嘴啦!”
  反手摸着背上的胎记,我的心底深处,却慢慢地充实、温暖了起来,似乎有着莫名的感触。
  胎记是上辈子的羁绊?是吗?
  如果那句话是真的,如果真的有前世的话。胎记上的两人,会不会是自己上一世最重要的人呢?
  阳光拨开了薄薄的云层,金黄灿烂的光芒,再次燃遍了整个大地……
  ——《妖魔道》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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